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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丁谓却不这么想,寇准声望太高,而他又曾经是寇准推荐上来的人,如今反踩他一头,自然是心中有愧,这怨仇结得深了,越发不能让寇准有翻身重来的极会。更兼先帝临终前,又嘱咐刘后召回寇准托以国事。虽然在丁谓看来,先帝那时候病得有些糊涂了,寇准是与刘后作对的人,刘后便是再心慈,又怎么会把对头再请回来,把权柄交与他跟自己作对呢?然而当时情景,听到这话的人不少,少不得将来有人时时地拿这些话翻出来做话柄,如副相李迪这等人。因此于他来说,务必要让寇准再无翻身之地。

这一道诏书措辞刻骨之至,直指因寇准逆案,害得先帝受惊动怒劳神而提早崩驾,将这个害死先帝的罪名牢牢地套在寇准头上,那么所谓先帝临终前要将国事托寇准之言,便不足成立了。

刘太后将奏折扔到一边,却仍然只觉得那上面刻毒的字眼字字都要崩出来似的,此人果然是“心思慎密,狠辣刻骨”,流放寇准之地雷州,在大宋边境的极南端,已近大海,乃是百粤纹身之地,蛇虫横行,瘴疠遍地,那是一片死地啊!惟丁谓存了此心,不达目地,他怕是要寝不安枕食不甘味。

刘太后转眼间,却见雷允恭正侍立在旁,却是悄悄窥视自己颜色,冷笑一声:“允恭,这些都是内阁中议定了的吗?”

雷允恭恭声道:“回太后,都是几位辅臣们议定了的。”

刘太后心中暗暗冷笑,都是辅臣们都议定了的,叫她更有何可质疑质问质更?倘若有不同政见,是否在内阁中都扣下去了?

雷允恭本是太后心腹,多年来追随太后,多少风浪都过来了,所以到了此时,未免有些得意而忘形了。他自然也巴望着如当年王继恩这般地权倾宫廷,虽然不能如王继恩般出为大将,入为使相,但与丁谓分为“外相”和“内相”,外事由丁谓作主,内事由他作主,一时间得意得只差如唐末李辅国对代宗一般说:“大家但居禁中可矣,外事自有老奴处分!”

他犯了一个错误,他以为他够了解太后,太后一介妇人,只要有足够的尊荣足够的权势便够了,何做得来这些案牍之事呢,这些闲杂之事自有他与丁谓办去便是。只可惜,他了解的,只是真宗继位之后进宫的,那个温和谨慎,连对郭后都心慈手软处处留情的刘后,他不足以知道,当年那个未曾磨去锋芒的刘娥,是何等的性情。而这个错误,足让那些不够了解刘后的人错到不能翻身。

刘太后浮上一丝冷笑:“也罢,素性都依了他们。”刘太后扯过奏折,在上面胡乱批了个字,扔到右边去,那里原有一堆已经批好了的奏折。

再翻开第二道奏折,原是丁谓列了一些寇准同党的名字,首位便是副相李迪。

刘太后眉头一皱,丁谓此举太狠,再除去副相,他便想独揽朝纲吗?想起真宗临终前说:“寇准之后可用李迪。”她轻轻地叹息一声,寇准保不住了,留一个李迪吧!

她提起朱笔,将李迪的名字划去,放到右边。

蓦然间,眼前闪过李迪那张削长的脸,一声“何不废了皇后”的声音,似乎还回响在她的耳边,只觉得那一刻自己身在御座后听到这一句话时浑身冷汗的情景,犹在眼前。一股怒火陡然升起,心中暗道:“此人其心可诛,何须保他。”她急速抽回奏折,重重地在划去的笔迹旁边,又亲手重新添上“李迪”二字,扔了回去。

她将朱笔一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只觉得一阵疲累。挥了挥手令雷允恭道:“都拿出去吧!”

雷允恭忙上前将右边的奏折都捧起来,放到身边小黄门捧着的匣中,却看着仍留在刘太后面前的奏折,迟疑地问道:“太后,这一封……”

刘太后方才已经看过,那是降枢密使曹玮为左卫大将军的折子,想是当日曹玮庭审周怀政时并未按丁谓的意思将寇准牵连在内,也被丁谓记恨在心。此时却无心再批,摆了摆手道:“一体办理罢了!”

雷允恭忙应了一声,将奏折都取了下去,眼见太后脸色不甚好,他何等机灵,忙趋前轻声道:“太后,奴才看您有些累了,要不要召妙姑进宫?”

刘太后半闭着眼睛,嗯了一声,雷允恭悄悄地退了出去。

第六章

夜深了。

此时,权倾朝野的宰相丁谓,犹未睡眠,正在书房里挥毫而作。

门,轻轻地推开了,一个人悄悄地走到他的身后:“还没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