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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疯子”忽然哈哈一笑道:“王瘤子一个状元已经到手了,却喝酒喝丢了。他殿试第一,知道状元在望,结果一高兴,和这次也是考中一甲的同窗许载两人太高兴了,纵情喝酒,袒腹失礼。结果被御史参了一本,官家大怒,结果丢了状元。人人都叫我张疯子,谁知道一向谨言慎行的王瘤子喝过了酒,比我还疯,硬是玩掉一个状元。”

钱惟演道:“月夫人,您注意了,得离这人远点儿,王瘤子只也就做状元的时候疯一下,张咏这个可是彻底大疯。人家说他一下性子乖张,他索性把自己的名字也改成乖崖,到处嚷嚷着自己既乖张又崖僻。这人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让帽子吃馄饨的那个疯子。”

刘娥抿嘴儿笑了,想起钱惟演上次说的笑话,某人上街去吃馄饨,偏生他帽子上的两条带子太长,每每垂头都掉进馄饨的碗里头去,他提着左边的带子掉进右边的,提着右边的掉进左边的,结果反复几次,竟自己先大怒起来,把帽子恨恨的掷进碗里头说:“你这么想吃,我就让你吃个够,我宁可不要这个帽子了。”想起钱惟演每每笑话开讲,必说:“那个帽子吃馄饨的人哪,又如何如何……”前前后后拿这个帽子吃馄饨的人也不知道说了多少笑话传奇,谁知道今天故事的主角,还当真在她的面前出现了。看着这瘦瘦高高的张咏,不知怎么和实在是忍不住要发笑,也不知道钱惟演说的那些笑话,是不是真的都发生在他的身上。

说笑半日,众人坐了下来,看着刘娥煮水分茶。

却见小几上摆放着十余种器具,诸人都是识家,自然辨得好坏。

侍女捧来早几日取来的扬子江零陵水,已经用细石养过。刘娥接过,倒入一只白色八角执壶里,取下旁边一只火炉里上面用铜盘预灸的北苑新贡太平嘉瑞龙凤团茶,将执壶放上,加了些上好银炭将火添得更旺。杨亿看那炉却是分为五足,吃了一惊,凑上去仔细一看,果然是陆羽茶经上那刻有八卦和一行小字“圣唐灭胡明年”字样的茶炉。

再见刘娥自一只三角方眼的都蓝中,取出一只花瓣盘口漆茶托,然后将六只建州黑色兔毫盏一一摆上。再自都蓝中取出辗子,将灸过的茶饼放在辗子里,轻轻捣细,再慢慢地辗碎,用极细的筛子筛过后,再用茶勺慢慢地倒入黄瓷茶盂之中。

(本章完)

[(第71章 大宋女主刘娥(71))]

但见小火炉上的水冒出汽泡来,刘娥提起执壶,将水环绕着茶盂边慢慢注入少许,以茶筅慢慢地搅动,渐渐击拂。但见茶色浓郁,中间有一团细细的白沫,如疏星皎月,灿然而生,阵阵香气扑鼻。这便是头汤了。

刘娥将水倒入旁边的长颈壶中,以直线急速地来回快注,但见茶面不动,汤水却是色泽渐开,珠玑磊落。这便是第二汤了。

第三汤再如前直冲一次,以茶筅慢慢拂开,但见汤面上起了蟹眼大小的泡沫,此时茶之色十已得其六七。

第四次注入开水的量少,茶筅的搅拌频率也要低一些,便见华采焕然,轻云渐生。

如此往返,直到第七汤时,才算告成。

元侃等人静静地坐着,看着刘娥慢慢地炙茶、碾罗、烘盏、候汤、击拂、烹试,斜阳映着她脸上细微的汗珠,不时地有几片桃花飘落,洒落她的身畔。

刘娥慢慢地再以茶勺将茶汤分入六只兔毫盏中,端上小几笑道:“请用!”

杨亿等人接过茶盏,先是深吸一口气,将那茶的芬芳吸入心中,再看手中的茶盏,那光彩鲜明纹理畅达的好盏能够使茶色焕发,景随境出,盏如茶水之境。再将茶盏轻轻绕了半周,使那图案朝外,以示敬意,轻轻饮了一小口茶,噙在口中,顿时觉得一股清气直上泥丸。这一口茶下去,顿时散入四肢,但觉得指尖微微发烫,这才赞了一声:“好茶!茶好、水好、器好、艺好、境好!茶中五境已尽得矣!”

元侃笑道:“我倒不信了,杨承旨是茶道行家,便是宫中的茶,能得你这五境评语也难,小娥才学了多久的茶艺,岂有你夸得这般!”

王钦若正色道:“杨大年在茶道上最苛了,岂会胡乱赞人的。这茶道琴艺,倒不在乎学习时间长短,而在乎意境。一个心境小的人,断乎制不出大气象的境界来。月夫人气度高华,于此道不谋而合。”

元侃心中得意,却不在面上表露出来,看了一眼刘娥道:“这一句气度高华倒也罢了!”刘娥站起身来,向众人微微敛首,转入房内,过了一会儿,但听得一阵琴声传来,刘娥轻歌道:“巫阳归梦融千峰,辟恶香消翠被浓。桂魄渐亏愁晓月,蕉心不展怨春风。遥山黯黯眉长敛,一水盈盈语未通。漫托鵾弦传恨意,云鬟日夕似飞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