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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侃看了看那些首饰,他关心的并不是这点首饰,而是他怀中的这个人:“送给谁?”

刘娥低下头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今天,我本想随了钱郡主去踏雪赏梅的,一咱行来,却看见满目饥寒。得胜桥边我原来住的地方那条巷子口,就倒着一个冻死的人,我认得,是原来我们瓦子里玩杂耍的。唉,今年的雪下得好大,街市上全断了营生,米珠薪桂,许多人都无以为生。听说东门外今年已经死了一百多人,有些是冻死的,有些是饿死的,还有一些是抵受不过贫寒,投井投河也死了许多。死去的人,也不过是一张破席卷了卷就拉到化人场去了,活着的人,却还在苦苦挣扎。我瞧着心都碎了,我与他们,原本是一样的人。非若蒙三郎怜惜,或者我今日尚还在那个地方,天气一冷,找不着生计,岂不是也与他们一样……”

元侃连忙捂住了她的嘴:“胡说,你怎么可能与他们一样呢!”刘娥点头道:“是的,今生遇上三郎,是我之幸。可是我看着他们的样子,实在是于心不忍,这些珠宝本是你所赐,我不该胡乱拿出来的。可是今日见着他们实在是太过凄惨,饥寒交迫,冻饿而死,只觉得自己头昏昏的,什么也不会想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元侃轻轻叹了一口气,环抱着她道:“傻丫头,你这一点子珠宝,便是全拿出来,又抵得什么用。京城里有三十万人,你纵然把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拿出来,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唉,我一时竟未虑到此处呢。今年这场雪也下得实在是太大,因此上饥民甚多。这不应该是你一个小女子能忧虑能顾全的,而应该是朝庭的忧虑,朝庭的责任。放心好了,把珠宝收起来,这件事交给我吧!”

刘娥抬起头来,眼中有惊喜的亮光:“真的?”却又羞涩地低下头去:“我知道,三郎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元侃笑着看刘娥收拾着珠宝,收拾到一半,却又拣出一半来,异常认真地道:“三郎,我原不用这么多首饰的,你待我好,我就别无所求了。我能不能把这些首饰拿去拯济那些穷人。我知道三郎必有办法帮他们的,可是我若不能尽点心力,到底于心不安。”

元侃点头道:“也好,你自己处理吧!”亲自取帕子为她拭泪道:“现在可以不哭了吗?”

刘娥看着他,微微一笑,羞涩地点了点头。

次日,襄王元侃找了开封府推官吕端,问道:“今年大雪,京城之内,可有冻饿而死,饥寒而死的?”

吕端怔了一怔,从未有过皇子问这些事,忙道:“回襄王殿下,这开封府中有百姓近三四十万,每年到了冬天,都有冻饿而死的人,却也都厉害不过今年。”

元侃问道:“今年最是厉害吗?”

吕端叹道:“今年自立冬以来,一直就是阴寒雨雪不断,如今大雪一直下了十几天,百姓失业,坊市寂寥,薪炭食物,价格倍增。唉,小臣日阅公事内,有投井、投河未死的人,皆称因为贫寒,自求死所。方才下官还刚刚收到一份公文,今日有一妇人冻死,其夫也随后自缢,真是惨啊!”

元侃听得怒起,道:“这还是天子脚下呢,竟也会出如此惨事?”

吕端拱手道:“是,是下官的失职。本朝自开国以来,沿袭唐之旧制,在京中设立东、西两个福田院,以收容乞丐和一些贫困无助之人。只是福田院规模太少,原不过只容纳个几十人而已。今年冬天以来,两个福田院得已经挤了超过两百人了。单靠福田院,怕是杯水车薪,开封府人力有限,物力有限。这事儿,下官忧心重重,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元侃沉默片刻:“你可禀过许王了?”

吕端道:“下官已经报上府尹大人,哦,就是许王爷了。今年开封府事本来就多,王爷兼着相位,赵相爷又病了,如今王爷要会同六部,对北伐移来的云、寰、应、蔚等州数十万军民进行安置;还有北伐军士阵亡者家里的安抚;以及对两京诸州囚流减刑的事;还要要为定难军节度使去夏州的事宜做准备;蜀中又有暴民做乱……”

元侃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且把京城灾民的详情,写一个公文给我。”

这一日,襄王赵元侃又走访了户部、三司府库等衙门。

次日上朝,襄王上奏:“今年大雪,京郊已有近两百名百姓冻饿而死,请求朝庭下旨,赈济贫民。”并将京城之中受灾情况一一详细禀告。

太宗震惊,想不到太平盛世,在天子脚下,竟会有几百名百姓冻饿而死。许王元僖忙出列请罪,自责身为开封府尹而未能尽职,并对襄王的行为大加褒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