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休笑道:“方才是他陪着我来的,正候在外面呢,哥哥要不要见他?”
元佐细细地看了弟弟,见他站起来,十五岁的少年已经和自己只差半个头了,心中暗叹:“弟弟,你也长大了。”这日日陪着他的人,自然自己要看过一下,点头道:“好,你叫他进来。”
过得一会儿,小喜子带着一个俊美的少年进来,向元佐行礼:“小臣钱惟演,参见楚王殿下。”
元佐点了点头:“钱卿平身。”
钱惟演站起身来,元佐仔细看他,容貌清俊,举止之间自然有一股书卷之气流露出来,叫人一见之下,便生欣慕之心,虽是年少之人,但进退举止不卑不亢,极有分寸。
元佐含笑道:“吴越王安好。”
钱惟演恭声道:“父亲一切都好,只是近来腿上风湿症发,不太好出门走动,父亲吩咐见了楚王殿下,必要代他问安。”
元佐笑道:“吴越王客气了,怎么吴越王犯了风湿病吗?我这里正好有上好的麝香虎骨合的药,小喜子去拿来,送到吴越王府去。”
钱惟演忙道谢:“不敢,家父已经用药了。”
元佐笑道:“不妨,这麝香和虎骨,是我上次征辽时带来的,到底这东西还是北边的好些。药总归是要用的,放我这里也白搁着了”
钱惟演忙行礼:“那臣代家父多谢王爷赏赐。”
元佐颔首道:“元休还小,你帮我多照看着点,功课事小,只要不散了心,带他多玩玩罢!学得太多,未必是好事。”他看着年幼的弟弟,叹了一口气道:“生于帝王之家,你还有多少年无忧的日子呢!”
钱惟演看着他,只见这身为诸王之首,即将入主东宫的楚王殿下,此时却并无意气飞扬之态,反而神情之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郁之态。心中模模糊糊地想着:“他快要做太子了,为什么不高兴?”这念头只是一掠而过,不敢多想,忙恭身道:“是,小臣遵旨。”
元佐点了点头,挥手令他出去。
钱惟演在客厅中又等了一刻多钟,才见元休笑嘻嘻地出来,捧了一堆哥哥送的东西,顺手交给跟着来的侍从王继忠,叫他捧回韩王府去,交给乳娘收着。
这边打发了王继忠,这边便拉住了钱惟演,笑道:“惟演,咱们今天不读书了。明儿起,父皇要叫师傅来看着读书,就出不来玩了。乘今天天色还早,我们去看看街市,早听说开封城如何地热闹了,平日只是坐在宫车里向外看一下街景而已,却没有亲身体验过。你去过吗?”
钱惟演微微犹豫,元休笑道:“别怕,都由我担着呢,再担不了,推哥哥去。是他说过的要你带我去玩儿,父皇也说过,出宫开府了,要多体察民情呢!”
钱惟演笑了:“说得也是,好吧,咱们就偷溜一天。”
两人都是少年心性,便忙着回去换了衣衫,一同自宣德门出了宫城。
宣德门外有宣德楼,是皇城的中心之一,也是汴梁城的中心之一,楼南是御街,宽约二百余步,两边是御廊,准许商人在此交易。楼前,左南廊对左掖门,秘书省右廊对右掖门,东为两府,西为尚书省,从御街一直向南走,右面是景灵东宫,左面为西宫。自大内西廊南去,即是景灵西宫、都进奏、百钟圆药铺。
朱雀门直通外城南熏门的御街为整个南北中轴线,向北与皇城相交。御街与汴水交汇处有州桥。出了南门大街以东,南面是唐家金银铺、温州漆器什物铺、大相国寺,一直到十三门楼,正东门。
城中最热闹的,要数潘楼街东宋门外瓦子、西梁门外瓦子及北门外、南朱雀门外街及马行街等,每日车马盈市,罗绮满街。
十六岁的韩王元休走在离宫城最近的潘楼街上,目不暇接,兴奋不已。钱惟演一路指点着:街南是“鹰店”,专进行鹰鹘等猛禽交易;过去南进的巷子是“界身”,是金银采帛贸易,每笔买卖可能达千万钱以上;街北就是著名的潘楼酒店,楼下每天自五更天就摆开市场,买卖书画珍玩等货物;这边上一溜儿,都摆上南北小吃。
沿潘楼酒店向东,一路下来,有大小勾栏五十余座,莲花棚、牡丹棚、里瓦子、夜叉棚、象棚这些大瓦子,可以容纳几千人呢。依着瓦子自下而上的卖药、卖卦、饮食、剃剪、等小版就更多了。
一路走着,见两边花市中花色灿烂,元休笑评道:“想起刚才我出来时,御花园中百花盛开,千姿百态,再看这些市井之花,可真真是差远了。”
钱惟演笑道:“大内所供奉的,不过是人工精研出来的花卉,富丽堂皇有之,可是真正的天香国色,却是天然生就,非人力可琢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