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王氏难得逮着个机会发扬一下嫡母的光辉,和颜悦色的对着三个女孩道:“你们亲姐妹,何必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呢?我没像你们,跟着有学问的先生读了许多年书,可也知道,做兄弟的,做姐妹的,有今生没来世,自当友爱手足,当初孔嬷嬷打你们手板子时便说了,一家子姐妹的,要有罪同罚,你们可别打完了板子就忘了疼。”

语声威严,三个兰都起身喏声,王氏感觉大好,挥了挥手,从内室走出两个十三四岁的丫鬟,一个着银红中袄青色比甲,一个着翠绿长袄姜黄比甲,她们低头恭敬的走到当中给明兰行了礼,王氏微微点点头,又转向明兰:“你身边那些丫头是老太太给的,虽是好的,可到底年纪小了些,崔妈妈又是有家累的,时时要回家,不能整日服侍你,我把银杏和九儿这两个大些稳重的拨到你屋里给你使唤。”

明兰心里笑了,果然来了,好在早想好了对策;她心里虽并不奇怪,可也不能显出来,脸上装作愕然道:“太太把身边得力的人给了我,太太没人使唤可怎么行?”

王氏笑着摆摆手,放柔声音对明兰道:“我本意是让你搬进葳蕤轩的,可老太太舍不得你,只好委屈你在暮苍斋了,因地方小也派不了许多人,可也不能比姊妹的体统差太远了,便是补上这两个,你那儿还是比你两个姐姐人少呢。”

如兰亲热的揽着明兰的胳膊,笑道:“母亲你早该给六妹妹派人了,回头我们上她那儿去做客别是没人伺候才好!”

王氏白了女儿一眼,薄嗔道:“当你是心疼妹妹,原来是想着自己舒坦!”

如兰吐着舌头,撒娇的笑了,香姨娘和萍姨娘也凑趣的笑着,明兰觉得差不多了,便顺从道:“既然如此,我便谢过太太了。”

王氏拉着明兰的小手,慈爱的说:“……这两个虽年纪不大,却也在我身边调教了几年,里外活计都使得,你便放心的使唤吧。”

明兰一脸感谢信服,道:“太太身边的人自是好的,我敬重还来不及,哪会不放心呢。”

又说了会子话,王氏便叫人散了,如兰今日心情特别愉快,趾高气扬的从墨兰面前走过,墨兰闷声不吭的跟着出去,明兰跟着墨兰,几个姨娘殿后,大家在门口便一一分开走了。如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自回了葳蕤轩,估计补眠去了,林姨娘要回林栖阁,走前轻轻看了眼墨兰,似乎打了个眼色,香姨娘和萍姨娘默默的回自己屋了,明兰朝着暮苍斋方向走,墨兰朝书阁方向走,刚好两人顺路。

此时冬寒未消,湖面覆薄冰,枝头吊枯叶,配上稀稀拉拉的白雪隐没在地上,真是肃杀静谧,姐妹俩安静的走了一段儿,谁也不理谁,墨兰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六妹妹好福气,太太这般看重你,到底是老太太那边养的,姐姐便是拍马也赶不上!”

明兰叹了口气,这一上午她过的十分劳心,实在不想费力气教育小女生,但想了想,觉得还是早些把话说明白的好,免得以后战斗不止,于是止住脚步,转脸对旁边吩咐:“燕草你先领着两位姐姐回去,叫丹橘给照应下,小桃,秦桑,你们俩到湖边捡几块圆些的小卵石,我那鱼缸大了,多放些玩意儿才好看。”

她们应声去了,随即明兰转脸直直的看向墨兰,墨兰怔了怔,她也是水晶心肝般的人,旋即明白明兰的意思,想起她今日心里的怨言还没说痛快,叫丫头听见也不好,便直言屏退自己身边众人,姐妹俩走到一棵枯树下站定。

“六妹妹有何见教?”墨兰笼着笼一个浓厚皮毛的手笼,看向远处捡石头的小桃和秦桑,冷淡的说;明兰挑了挑眉,正色的道:“姐姐是个聪明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咱么今日摊开来说些心里头话。”

墨兰听见这番利落的言语有些吃惊,拿眼睛去挑了下明兰,只见明兰深吸一口气,滔滔道:“自大姐姐嫁人后,家里便只有咱们姐妹三个,我说句心里话,论相貌,论才学,甚至论父亲心里的位子,姐姐都是家里头一份的。”

好话人人都爱听,何况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墨兰听了,冷淡的表情果然松了松,明兰见开头很好,便挑起话头:“四姐姐唯一差的不过是个出身罢了……”墨兰立刻脸黑了,明兰不敢耽搁,紧接着说:“……若是四姐姐也是太太肚子里出来的,将来便是大姐姐般的福气也当的;可老天爷安命,偏偏给四姐姐差了这么一招。”

墨兰目光极是不甘,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可到底把思绪散开去了,没有纠结在刚才的口角上,明兰小心翼翼的带入正题:“四姐姐,说一句不当说的,我也是个庶出的,除了老太太怜惜些,样样都比不上你,姐姐又何必与我置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