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盛总管把自己的个人爱好捂得很严,也就他几个徒弟知道一些。田七之所以知道,还是纪衡透露给她的。有一次田七给纪衡拍马屁,拍着拍着就说到斗蛐蛐,纪衡当时来了一句,有些人不喜欢蛐蛐,但是喜欢蛐蛐盆,盛安怀就是这样。
田七就把这事儿给记下了。她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皇上的无心之言,还是有心的提点。她的主子虽然是皇上,但直接上司还是盛安怀,要是不把这位总管伺候好了,她也得不着什么好果子吃。再说了,她是被皇上钦点了到御前的,才没多久又在主子面前出了几回风头,皇上也隐隐有越来越看重她的趋势,这在别人看来是无限的风光。可是太风光了必然遭人恨,她现在在盛安怀面前依然要夹起尾巴,但盛安怀未必就没有点危机感。
总之,一定要低调,一定要谦虚,一定要让上司觉得你永远是他的小弟,而不是要取他而代之。
打定这个主意,田七下狠心买了个好的,花了将近一百两银子,真是肉疼。
纪征看着田七掏银票时一脸的不舍,掩嘴轻笑。他指着一个红绿彩瓷盆,问老板道,“这个多少钱?”
“公子您真是好眼力,这个要二百两,”说着轻轻把那小盆儿托起来给纪征展示,“这可是地道的景德镇红绿彩,前朝的旧物儿。这釉色是上在里边的,您看看这里边的花草,”一边摩挲着内壁上画的草丛和小花,一边说道,“把您的蟋蟀放在这里边,它就跟回家一样,保准吃得饱睡的香,力大无穷所向披靡。”
纪征看向田七,“你送我这个可好?”
田七:“……”
二百两啊二百两!您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
一边腹诽着,田七慢吞吞地掏银票,“王爷您能喜欢,是小人的荣幸。”二百两……
纪征看到他的脸纠结成包子,莫名其妙地就很想捏一捏他的脸。当然,最后还是忍住了。小王爷本来不缺这点钱,刚才也只是一句玩笑,但是看着田七如此郁闷,他就恶趣味地把东西收下了。
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地对待一个小太监。大概是因为他的表情太过有趣?
买完了蛐蛐盆,田七的采购活动就算结束了。她正想要告辞回去,却不料纪征说道,“别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田七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上了。她的东西太多,纪衡便分去了一部分负担。他今天没带随从,于是身份尊贵的小王爷亲自扛起了一个铜人。这铜人是田七买给王猛的,用来练针灸穴位。铜人身上有小孔,用的时候在外面封住蜡,里头灌水,穴位扎得准了,就能流出水来。
铜人和田七差不多大小,是所有东西里最重的,纪征把铜人扛起来,顿时让田七轻松了许多。
两人走到街尾,看到不少人在此遛鸟。一群闲的蛋疼的人,把鸟笼子放在一处,比一比谁家小鸟歌喉滋润。这里头有几个人认识纪衡,小王爷平时给他们的感觉就是冷艳高贵,不爱结交人。这时候看到这位高贵又出尘的小王爷扛着个油黄瓦亮的大铜人,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碰巧,他白皙的手猥琐地捂着铜人的腿间,众人一个个都跟见鬼似的。
纪征旁若无人地走到一个目瞪口呆的年轻人面前,“郑贤兄,多日未见,一向可好?”
那人傻兮兮地点点头,“好,好。”
纪征便给田七介绍,“这位是郑首辅之子,郑少封贤兄。郑兄,这位是田七。”
田七拎着两堆东西抬手晃了晃,算是拱手了,“郑兄,久仰久仰。”
郑少封也呆呆地回应她,“久仰,久仰。”后来一想,久仰个屁,这人谁呀?
纪征把两个一头雾水的人凑一块,带着去了茶楼,跟郑少封叙了会儿旧。郑少封和纪征从小儿就认识,俩人算是损友,喜欢寻找一切机会插对方两刀的那种,但又不算对头。
郑少封其实是个败家子。他爹凭着熬资历,做到当朝首辅的位置,能力不算突出,是个和事老,和得一手好稀泥。他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因此活得无忧无虑,最大的爱好有两个:玩儿小鸟,打吊牌。
所以聊着聊着,郑少封向他们显摆自己新得的白画眉,接着又手痒了想打吊牌,这些都在纪征的意料之中。
郑少封从翠芳楼喊来一个姑娘,四个人凑成一桌开始玩儿。田七和纪征是对家,郑少封和那个姑娘是对家。
对家的输赢是一体的。
吊牌的规则很简单,但是需要记牌和算牌。纪征相信,以郑少封的智力,这人是算不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