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重重地点了点头。
田七又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说好了,到时候成了太医,别忘了兄弟。”
田七只在十三所待了一晚上,第二天,纪衡下令让她搬进了干清宫里专供宫女太监们住的屋子里。她觉得此举甚妙,敌人在暗她在明,她命大能躲得过第一次,未必就能躲得过第二次,还是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比较好。
美中不足的就是出宫玩儿不那么方便了。住在十三所里的太监,下了值交了牌子就能离开皇宫。但是住在皇宫里的太监想出宫,必须有主子的令,还得去管事儿的主子那里汇报一下,得了批准才行。
田七可以省却中间这一层麻烦,她的主子就是最大的管事儿。
当然,待在宫里有待在宫里的好处,和各宫主子见面的机会多了,自然赚钱的机会也多了。
病假这两天无所事事,田七每天都往太液池跑。
她要好好报答一下她的救命恩龟。
她从膳房弄来好多鱼。为了探索大乌龟的口味,做到最大程度上满足它的胃,以此来取悦它,田七还踅摸了些别的吃食。肉的素的,生的熟的,一样来点,给大乌龟试吃。反正她这两天闲得慌。
结论:这神龟最爱吃的不是鱼,而是动物的内脏。甭管是鸡鸭还是猪羊,只要是内脏它都爱吃,而且偏好生的。
动物内脏不算什么稀罕东西,田七把膳房里用不了的内脏都倒腾过来,喂给大乌龟,一人一龟之间渐渐熟络起来。田七在太液池边一经过,那大乌龟就会游过来仰头打招呼。当然,主要目的还是看有没有吃的。
田七还给自己这大乌龟取了个名字。由于是恩龟,她取名的时候很认真,引经据典咬文嚼字,最后给它定名叫“戴三山”,这个名字出自唐人李白的诗句“巨鳌莫戴三山去,我欲蓬莱顶上行”,意思是巨鳌你不要把三山都背走,我还想上蓬莱山玩儿呢。
鳌嘛,就是传说中有神力的大乌龟了。
对于太液池中这位神物,田七自然没有命名权,所以“戴三山”只是私底下叫着玩儿,但是这个名字被如意听到,如意一转头又学给了纪衡。
“戴三山”一名在盛安怀看来是很普通没什么玄机的,可以和王二柱、张六斤划归到一个档次。可是纪衡一听,就觉着起名字的人很有水平。以巨鳌比神龟,又反用诗意。典故化用的好,字也不拗口,字面义和引申义浑然天成到无迹可寻的地步。
有意思。
于是纪衡把田七叫了过来,上打量下打量,左打量右打量,依然没能从她那双被金子糊住的眼睛中看到半点书卷气。
纪衡便有些不确定,问田七,“‘戴三山’这名字果真是你起的?”
田七以为皇上是要问罪,连忙解释道,“回皇上,奴才就是叫着玩儿的,要不然总是乌龟乌龟的叫,怕对神物不敬。”
纪衡眯眼看着她,“你为什么要取这样一个名字?”
田七不敢说实话。因为皇上他讨厌识文断字的太监。太监一旦有文化,就离奸宦弄权又近了一步。因此她只是答道,“它救了奴才,奴才就想给它取个力大无穷的名字。本来是想让它背一座山,但是背大山不好听,所以干脆又加了两座,让它能背起三座山。”
纪衡一脸“果然如此我就知道你这个小变态不可能那么有文化”的表情,又不甘心地问道,“为什么不叫它背三山,而叫戴三山?”
“百家姓里没有‘背’这个姓,也没有‘驮’‘扛’以及‘顶’,所以就只好马马虎虎用个‘戴’了。”
“……”这么好一个名字,原来是这么“马马虎虎”出来的。真相永远那么残忍,纪衡有点失望,他抿了抿嘴,问道,“你到底读过书没?”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撒谎不敢,说实话又不能。田七只好说道,“先帝爷给内官们设学堂那会儿,我跟着认过几个字。”
先帝专门设了学堂教太监们识字,太监们的文化水平上去了,搞风搞雨的水平也跟着上去了。纪衡虽对这一点很不满,但那是他亲爹,他不敢表露任何微词,只是在登基之后找理由把学堂取缔了。
这会儿,他自然也不能对先帝表现任何不满。
“听说过李白吗?”纪衡又问道。
“听说过,他是有名的大诗人,奴才特别崇拜他,最喜欢他写的《锄禾日当午》……”
纪衡满头黑线地打断她,“《锄禾日当午》不是李白写的。不对,那不叫《锄禾日当午》,那首诗叫《悯农》。”他有点无力,跟这种人说话,整个人的智力会有一种“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