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素来不喜袭人深沉,撩了撩眼皮笑道,“难为你亲自送来了,云霁,陪袭人姐姐喝口茶。”
袭人忙陪笑道不必,死活要辞了去,云霁本来不甚留,黛玉看了她一眼,态度便热情起来。黛玉这才伏案继续看书,虽说不喜袭人,但她到底是宝玉屋里的大丫环,不好太过冷落。这时候做主子的好处就显出来了——可以打发别人去对付她。
她正看一本杂记呢,一抬头看到天方在屋外和绿梅说笑话,绿梅虽然在小厨房做活,但晚上都是在外头住的,今晚进来必定是有事。不过袭人在此也不能发问就是了,黛玉看了袭人一眼,见云霁把她应付得好,唇边不由含笑。
那边天方却突然走来笑道,“姑娘,红莲姐绣的那个百鸟穿花的裙儿,我吩咐明儿给绿梅可成么?”
黛玉眉一挑,随意道,“随你,横竖我穿也小了。”袭人笑道,“原来姑娘也是个手里撒漫的。”
黛玉拿袭人实在没法,叹口气堆出笑道,“可不是?横竖我们这样的人家,松松手底下人不就有了。”说着给云霁使个眼色,云霁会意道,“既然二爷送了药来,我去兑些开水,姑娘吃了早些安置吧。”说着笑谓袭人,“我们这位娇客,实在娇贵,茉莉露、金银露、薄荷露都吃絮了,前阵子舅太太给了一瓶子玫瑰露,没吃几口也嫌不香甜,哪里来的这么一个难缠小祖宗。”
袭人忙道,“我们爷何尝不是,哪一日不是咕吣半日才肯吃药的,哎哟,竟和林姑娘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费事。他近日新得了一瓶桂花露,姑娘屋里若是没有,我就取去。”云霁便起身送她到门口了,月圆才道,“哎呀,云霁姐姐,桂花露来时箱子底有一瓶的!我记不真了,去瞧瞧是不是!”那袭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天方又道,“是有一瓶的,那一日带到身上出去玩,回来随手搁在妆奁里了,我取去就是了。”
云霁便笑道,“瞧我这个记性,明儿再来坐坐,我就先去了。”说着冲袭人笑了笑,自己转身走开,袭人只得告别去了,素贞噗嗤一声笑出来,指着云霁道,“说你老实,你能着呢!”天方也道,“就她讨厌!成日里不是在薛姑娘那讨好,就是到我们这里来坐,烦也烦死了。”
黛玉心中忽然一动,掷下书本道,“我记得她往常往薛姑娘那走十遭,才往我们这儿来一遭怕还是应付应付,怎么今儿这么殷勤?”月圆笑道,“我知道了。回头问问人去。”
黛玉随意看了屋里头的小丫头们一眼,素贞若有所悟,紫鹃低头暗记,还有三个小丫头也显露出明白神色,暗自点点头又道,“都下去吧,三个大的留着陪我洗漱就是了,你们也歇着去。”待到屋内没有闲杂人等了,这才郑重直起身笑道,“怎么,外头来信了?”
天方便将出两封信给黛玉,笑道,“一封是水明写的,姑娘慢着看。还一封是紫梨嫂子的,说是寻到那东西了,几个天竺土著在缅甸种了好几亩,买了些了,都写在信里。”
黛玉拿着信的手不由得一颤,面色沉重起来,好半晌才低头看信,看完信沉吟半晌,吩咐道,“云霁你来写吧,这东西都买下来是最好……不过,不要带草木进来,留够用的,其余全烧了吧!”
云霁应下了正找纸笔,黛玉想了想,想到这鸦片流毒之广,心里一阵怒火上烧,一咬牙下定决心起身来回踱步,过了一会儿叹息道,“就这么办吧……这些年来叫着习武的伙计们,多带些去,事儿办完了……把那几个天竺人灭口吧,这真不是好东西……”
痴宝玉冬晨早访
第一次下狠心杀人,黛玉不是不在乎的,然而她也知道,在这个世界里要生存下去,直接间接扼杀别人的生命是绝对难以避免的,而这几个印度人更是非杀不可,就算要种罂粟,那也得等到她……再说,因此只是辗转反侧了一会,她便勉强睡着了,第二日起来到底心情有些不振,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起来洗漱,不多时宝玉来看她,见黛玉还在梳头,便笑着问她昨夜睡得如何,吃了药可好些了。黛玉不得不为他的体贴感动,笑着答了,见他面上还有水珠,笑道,“怎么洗了脸就过来了?”
宝玉傻笑道,“忘了。”黛玉便没多问,拿起妆奁里的汝窑青花罐递给宝玉笑道,“这里可没有你抹的好东西,和我用一个吧,可不许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