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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说完,东厢里就没了动静,周瑞家的原还笑着,过了半晌,笑脸变作苦脸,又不知说什么好。本来让妈妈丫头们在院内等姑太太表小姐是她的主意,想着在两位主子面前献殷勤,没承想自鸣钟快敲过十下了人还没回来,人们纷纷埋怨,周瑞家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她是太太的陪房,素来有脸面,看小姐进了东厢也就顾不得了,倚老卖老赶着过来说话。

过了一会,叫小方的大丫头出门笑着道,“妈妈们的好意,原是不应拂逆的,但姑娘今儿实在是乏了,已是解衣要睡下了。知道周妈妈的好意,只是太太现下还在老太太那呢,周妈妈也是知道的,想等太太也好,只不必大家一定一起了,乏了的妈妈们可以先回去歇着。”

院子里的人巴不得这一声,俱都散了,周瑞家的僵在原地,小方也不多说,冲她笑笑道,“京中规矩,我们南边来的不懂,劳累妈妈了,明日我亲来赔罪,现要服侍姑娘安置了,妈妈请便。”

说罢也不等周瑞家的回话,自回身进屋关门了。周瑞家的气得瞪眼,偏又无计可施,好在也无人敢来嘲笑,想去和王夫人诉苦,但王夫人已经就寝,只得怏怏回房不提。

这边小方进了房,黛玉正在灯下梳头,看小方进来了便笑道,“好姐姐,我没看错你,果然是个能说会道的。小云虽然灵巧,口齿却是不如你快呢。”

那边正在铺床的紫梨不言声的笑,小圆正帮黛玉梳头呢,闻言咬着嘴唇微微的笑,小方便道,“圆姐也别吃醋,你嘴笨手巧,这还是太太说的,可不比我们讨喜多了?”

她见人人都在做事,便出门到院门口的茶炉房打水,婆子忙与了一大桶,她叫个粗使丫鬟提进门,黛玉便宽衣洗漱,原本都是紫梨服侍的,现在改为小云,紫梨在一边提点。本来洗漱完了还要说几句闲话的,因为今天累了,紫梨便扶着上床睡了。看着她安稳闭目,把发辫放到枕上,掖了被角,放下床幔,轻轻地拍拍掌,小云把吊着的玻璃灯灭了,小方点起桌上的牛油蜡,插在赤金烛台上,罩了个玻璃罩,用手试试茶壶,紫梨一眼看见,皱眉道。

“姑娘睡下后,茶水都换新的,你忘了?”

小方乍乍舌,“姐姐多提点我,可不是忘了?”

小圆不言声,下去换了热水上来,把茶壶放进藤箱里,又轻轻在东边打开一线窗户,小云在各处都看了一遍,今晚轮她值夜,便静悄悄地打水到西边房间去洗漱了换了专用的中衣,进来悄声笑道,“都去睡吧,我也睡了。”

三个大丫鬟不言声出门了,黛玉好静,原在扬州,丫鬟们都住在西厢,因带到京里的人少,丫鬟们就宿到耳房。他们四个人睡东耳房,杜鹃儿四个人在西耳房,三个人各自洗涮完了在铺盖上倒下,小方小声道,“都说太太娘家了不得的富贵,今日一看倒也平常了,几个姑娘打扮得……啧啧……”

小圆笑了笑,正要说话,紫梨笑着道,“说是太太娘家富贵,不过是因为老太太奶过皇上的体面,从根基上说起那还是内务府包衣,我们家老爷那是三榜探花!书香世代的,怎么好比?你看他们家的丫鬟大多是不识字的,打扮也俗,就是小姐……算了,背后议论小姐,抓着了我等着被砍头罢!”

紫梨素日在主子们面前是寡言少语的妥当人,今日发了这一通议论,小圆小方都是惊诧,小圆翻了个身,模模糊糊地道,“京里的月亮好大。”

“我说紫梨姐姐,今儿发这么一大通议论,何其有兴啊!”小方抢了一句,三人都笑起来,紫梨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道,“侍候着姑娘多少年没睡好觉了——我这是让你们当心,没看人家一来就想显威风给我们个下马威?别被她唬住,行事间要透着硬气,跌了林家的面子,太太回去发作你呢……都明白了?”

这边黛玉也在枕上想,想周瑞家的好蠢,自己对丫鬟们的教育绝对不能放松,紫梨去后,小云在自己身边揽总,小圆专管一切手工梳头看着盥洗衣服倒水端茶收东西拿钱等细务,小方在外头跑着送东西管小丫头子,家里还有个看上了叫她在家学认字的小水,以后专门在书房侍候,人也就齐全了,白杏是母亲的心腹,自己看好紫梨,她配了跟老爷出门的林裕,回去成亲,好好送点东西打发了她,一时又想红莲等人怕是已经成亲了,自己格外赏了红莲十两银子,希望林发能识趣些,别为难到林正头上,不过林正专管各处收租子,地位不比林发差多少,也不必太过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