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帝正在气头上,听说好吃好喝的供着,还要挑剔,冷冷地说出“不吃就饿着!”的指示,又回前朝跟朝臣们死磕去了。
吴庶人与王庶人都不是真正有大毅力的主儿,且都舍不得死,过不多久,就适应了下来。再次见到精致佳肴,未免有些“恍如隔世”的惆怅。又不在圣驾跟前儿,用不着装斯文,吴庶人狼吞虎咽,吃着吃着,“哇”地一口,全吐了出来。
长春宫外紧内松,门外把握得严密,里面却止有一人一个宫女、一共俩洒扫太监听使。吴庶人吃吐了,她的宫女拿了簸箕来打扫,被对面屋里看着菜盘子发呆的王庶人看着了。饭菜都被看冷了,王庶人索性这一顿就不吃了,缓步过来看吴庶人。
有的人,自己惨了的时候就想找一个比自己更惨的来寻求安慰。王庶人没心情吃饭,看吴庶人吃吐了,觉得吴庶人比自己还不如。再一想,自己那点子上位的心思没来得及施展,倒是吴庶人,十数年如一日地巴着人家皇后的老公,给皇后添堵,日后一定没有好日子过,她一定是难过得咽不下去了!
王庶人心情好了起来,手脚也不软了,又来嘲笑吴庶人了:“吃不下就别吃呀,白糟蹋了粮食,死后下地狱要还债的。”她嘲讽吴庶人嘲讽惯了,吴庶人初遭废黜懵了,被她狠骂了一阵儿,她也习惯了吴庶人被她嘲讽得跳脚却没法反驳的样子。
岂料这一回吴庶人却不肯老实受着了,好歹有着十多年的宫廷生活经验,对眼前的局势她倒是看得分明。擦擦嘴,苍白着脸,吴庶人冷笑道:“只怕吃不下的另有其人。中宫嫡子,自然不会像小婊子养的那般没肚量。”
因为有碾压的优势,所以叶皇后会格外的宽容。在识时务这一点上,宫中生活十余年一气爬到贵妃宝座上的吴庶人,
事实也是如此,前世若非吴庶人执意跟叶皇后作对,到最后,叶皇后稍做惩戒,多半还是要放她随儿子就藩做太妃去的。至于今生,吴庶人心也宽了,最后一件事是她做得不厚道,然而以叶皇后一惯以来的作风,倒不用担心变人彘。
骂她贱人,她只当是过耳秋风,只有“婊子”两个字太惊心,王庶人气愤不已,恨声道:“你就摇尾乞怜吧!反正你儿子成不了事!”说着,逼近了吴庶人的耳边,“她就生下来了,还不知是男是女呢,哪怕是儿子,也未必能养大,看谁笑到最后!”
“呵呵,”吴庶人一声冷笑,“那就走着瞧好了。”其实心里也不是不忧虑的,若是叶皇后真的再生一个公主,又或者生个太子夭折了,剩下的还是得先轮到王庶人的儿子,到时候她和她儿子就真的没个好结果了。
不行,不能这样!
吴庶人当机立断,将王庶人赶出自己的屋子,又翻箱倒柜儿扒拉出俩金镯子来,掂一掂,足有二两沉。等小宦官来收碗盘的时候,给了他一只镯子,让他捎个话出去。
小宦官脸吓得煞白:“您老明鉴。小的只管传菜,不管传话呐!”
吴庶人怒道:“又不叫你去造反,你哆嗦得什么鬼?不用你去找圣上,只管找娘娘,告诉她,王庶人心怀不轨,我要出首。”
小宦官暗道一声倒霉,看看吴庶人手里捏的另一只金镯子,又有些心痒。眼珠子一转,轻声道:“您老也是想岔了,我只是个传菜的,能不能见着娘娘还是两说儿呢。您既给了赏,我就给您出个主意,您看见外面了没有?这长春宫也是有管事儿的前辈们守着,娘娘仁慈,不许人怠慢了您二位,您二位有什么话要上禀的,跟他们说就是了。何苦官盐当了私盐来卖呢?”
吴庶人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儿,问道:“那我得怎么办呢?他能将话传到么?这些人,眼界可高,这点子东西未必看得上眼。”
小宦官道:“您老写个奏本不就行了?”一努嘴,“您对面儿那位,三天两头往外递喊冤的折子呢。”
“我就知道这个婊子没安好心!”吴庶人大怒,继而问,“笔墨呢?”
对了,吴庶人是个文盲,进宫前小门小户,家里也没那个闲钱送她去读书。入了宫,被闲置的妃子太闲了,不学习没别的娱乐,都自学了点一技之长。独吴庶人,太得宠,根本没什么闲暇去学习。元和帝又不挑剔她这个,她肚子里那点墨水,还是耳濡止染来的,只会读,特么还不会写!
就这么个人儿,要笔墨何用?
小宦官道:“这个您跟外头的人要就能得的,只是这里的字纸带不出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