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芳口上说不再喜欢看逍遥生的话本了,可赵琪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每月还是交了书稿过来。韩燕娘可不敢再叫她多看了,架不住还要给彭家姐妹捎书,丽芳每月还是要瞄上两眼,韩燕娘盯了俩月,见她没再向以前那样着魔,才放下心来,依旧叫她照着看。今天丽芳去收另一份书稿,瑶芳就闲了下来。
邸报是张老先生给他看的,张先生笑容满面:“国之幸事!若中宫得子,就天下太平啦。不过如今,先有个皇子也是不错的。”
张老先生乐呵了半天,胡子都抹得油光一片,也不见瑶芳接口,忙解释道:“我等士人,并非只知议论旁人家闲事,实是皇家之事,关乎社稷呀!”又絮絮地说了一串。
瑶芳如今算是明白了,这些读书人议论后宫事,有时也义愤填膺,有时也谈论礼法。其实如果他们反对废后,并不是对后宫某后妃有如何如何好感,而期望中宫得了,也不是真的对皇后如何如何敬重,只不过是从所谓大局考虑,皇帝得有儿子抑或皇后不能换人,仅此而已。至于你这个人如何,他们也没见着,也不好评断,他们并不关心你过得快不快活。
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瑶芳静静听了张先生这一番诉说,从记忆的深处翻出了娘娘蒙难时说的话:“他们哪里是帮我,他们是在帮皇后呢。”
张先生终于说完了,看小女学生的表情太过平静,心里忽然没了底了,战战兢兢地问:“这里面有什么不妥不成?”难道这个皇子也是要死的?
瑶芳揉揉额角:“不妥的的地方多了去了,”面对张老先生由喜变忧的脸,慢慢地竖起手指,“其一,宫里不应该有王才人这么个人;其二,宫里这会儿不应该有这么个皇子。”
张先生心头一颤:“你拿得准?”
“我再有把握没有的事情了,”瑶芳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宫里,出事了。”
张先生喃喃地道:“圣上有子,终归是件好事。”
瑶芳冷笑道:“他?先生一片忠君爱国之心,难道不担心这个不该冒出来的人是个什么来路,又怎么到了宫里产育皇子的么?要出事儿了。”若是因为她没有在宫里,出了一个顶缸的,那倒罢了,可她现在才几岁啊?上辈子这个时候还没进宫呢!
“以小娘子之见,事情很大?”张先生早先猜着她前世必是权贵家的贵妇人,估摸着她对这些宫闱秘事许是熟悉,很想听听她的见解。
瑶芳心头一动,轻声道:“但愿是我想错了,然而不得不防。”
“何事?”
瑶芳眯了眯眼睛,认真地对张先生道:“先生,若真如此,眼下我们要注意的事情就变了。其一、楚王这里,我看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安份的人,纵无人穿针引线、从中教唆,他也不会很老实,还是要盯着的;其二、留意京城的消息,还是要探问一下这个王才人的来历的。”
张先生道:“这个并不很难,先前她不显山不露水便没人留意她。如今产育皇子,她的父母或许会有封赠。”一旦封赠,必要将来历写明,至少写个三代,若是做过官的,其履历也会为人所知。王才人要是重生的,想来是避免了父亲犯法的事情,然而必有痕迹。
瑶芳道:“封赠怕是会有的,至于她能不能掀起大风浪来,再等两个月就知道了。”吴妃以良家子采选入宫,进去了就是才人,两年之内跳了八级,屁都没生出来一个就成了贵妃。她自己也是,哪怕帝后不合,明知道她跟娘娘亲厚,还不是承恩即册为嫔,隔年就做了德妃?反观张丽嫔,直到生了皇子,才在太后的授意下,做到了嫔。这位天子在这些事情上头,直观得很。并且,与他的小算盘并不冲突。
张先生颇有点不以为然,捋须道:“一妇人耳。能有多大的能耐呢?”
瑶芳头一回觉得跟张先生说话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大痛快,口上却说:“先生,既然情况有变,就不能轻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宁愿白操心一场,也不要被打个措手不及。我也希望是自己想错了。”
张先生依旧觉得皇帝有儿子是件好事儿,一个后宫妇人掀不起风浪。然而瑶芳越来越显出其不同寻常之处来,她的意见是不好疏忽的,点头道:“也好。”心中却是希望瑶芳弄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