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丽芳摇头道:“这会儿回去做什么?刚到地方,夫子也忙呢,又没有功课,我也懒得去看书。我又不是俊哥,以后还要考状元。你怎么了?是……路上吓着了?”最后一句还说得小心翼翼的。
贺瑶芳打起精神道:“并没有,就是觉得没意思,彭娘子说的话儿,半懂不懂的。”到了这儿,她才想起一件事儿来——人生地不熟的,这地方的方言,他们这一行人,就没一个听得懂的!哪怕是张老先生,这位老先生这辈子也没来过这么远的地方。会说官话的,连蒙加猜的倒还好,本地乡民的话……全听不懂!连买菜都不会还价啊。
贺丽芳道:“多听听就行啦,她们也会说官话的。”又笑彭娘子官话讲得不好。
贺瑶芳道:“别笑啦,听不懂旁人说什么,耳朵就白长了。”
她姐姐却不以为意:“她们总是要学官话的。不会说官话的人,到了你面前,也得慢慢儿学着呢。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到你跟前儿了么?爹如今是知县,这宁乡县里,就他最大,你少担心啦。听她们说话,县丞家、教谕家都有与咱们年纪相仿的小娘子,等混熟了,就好了。”
贺瑶芳还在担心着楚王的事情,依旧没什么精神。贺丽芳看着实在不行,对何妈妈道:“给她把熏笼抬上来靠着,拿被儿掩了,绿萼呢?也叫来,我们一道玩儿。”
何妈妈答应一声,跑去招呼人抬熏笼,贺瑶芳问道:“玩什么呀?”
“什么不能玩?九连环、翻花绳、抽签儿……你要不喜欢玩,咱们看小画书。”
贺瑶芳想了一想:“那行。”张老先生还忙着,也没办法跟他商量事儿。只得心不在焉地跟姐姐玩了一会儿,贺丽芳也不管她魂不守舍的样儿,反正只要拖着她别这会儿睡着了就是功德圆满了。
到得晌午,一家人用过了午饭,贺敬文便说明日要启程去往王府。韩燕娘忙问:“那须得准备些什么呢?”她这个是真没准备过,别说是她了,连罗老安人也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
贺敬文道:“这还用准备什么?我是朝廷命官啊!”
韩燕娘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她也不知道要奉上什么。只得说:“你……哪怕是去串个门儿,也得带点儿手信吧?”
贺瑶芳头一回觉得她爹这么迂真是太可爱了!对!不要给他家送什么礼物!这样就很好!
贺敬文只有在这种事情上才不负她所望,果断地拒绝了韩燕娘:“这算什么呢?不好结交藩王的。”
前太妃感动得快要哭了,就是这样!
韩燕娘也快哭了,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丈夫了呢?眼巴巴地望向了婆婆,只见婆婆手里捏着筷子,半晌都没动一下,看她望了过来,还对她使眼色,那意思:你劝一劝。
【这还要我劝呐?!您老做娘的都没辙,我还能怎么样呢?】劝了,丈夫不喜,拦不住,婆婆又要不开心。韩燕娘夹在中间没办法,只得试着说:“老爷带张夫子去么?”
贺敬文道:“嗯。”
罗老安人坐不住了:“张先生也说不用带礼?”
贺敬文觉得莫名其妙:“当然啦~”
哦,那就行了,张老先生应该不会看错的。一桌子老弱妇孺都放下心来,开始吃饭。
贺敬文:好像有哪里不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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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见藩王又不是去亲戚家串门儿,贺家三个孩子都没资格去,韩燕娘便将他们都托付给了洪氏,又命乳母们好生看顾。贺敬文嘱咐儿子认真临帖,回来要交他十张大字,对女儿们却没有什么吩咐,见母亲和妻子打扮好了,一甩袖儿,就下令开拔。
贺瑶芳这一天心神不宁,万没有藩王见你还许你带师爷的,别说藩王了,就是京里一个侍郎家里,等闲小官儿自己能进门就不错了,跟随的都得在外头等着。真不知道这亲爹见了楚王家的小呆子会不会看对了眼,跟人家相见恨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表了什么不该表的情,那可就坏大了!
直等到傍晚,才听到门上回报:“老爷回来了!”
贺瑶芳与兄姐一道奔到了二门上等候,不多会儿,就见贺敬文与韩燕娘一左一右,掺着罗老安人回来了。
贺敬文穿着官袍、带着乌纱帽儿、脚上粉底小朝靴,扮相上佳,只是精神很差,差到那那乌纱帽的两翅都像要耷拉下来的样子,脚步也分外沉重,脸上满是愤愤之色。罗老安人一脸的疲倦,韩燕娘的脚步也没有平常的轻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