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太妃生平与种种有心计的女人缠斗无数,却不像傻男人这般天真,这些人一定不知道“欲迎还拒”四个字是怎么写的。更不晓得“欲擒故纵”不止是兵法。
张老先生目瞪口呆,万没想到一个妓女竟有这等宏图大志:“竟有这等事?小娘子如何得知内幕来?”
贺瑶芳痛陈一段荒唐史,气儿也消了一些,摆摆手,又斟一杯茶灌下,手绢儿压了压唇角,才说:“此事太过离奇,经过那一段儿的,茶余饭后没有不说的。最傻是另一个孤老,舍了脸面,冒着险些被爹娘打死的风险,别置外室,将她接了去好生侍奉。结果小畜牧一起兵,就将她接了去,她居然不但自己做‘皇后’去了,还能诱得这傻子为了她的荣华富贵附逆了!他爹娘真是欠了他十八辈子的债!这家是吴王一脉,连吴王家都受了牵连,嘿嘿。”
嗯,最后吴王的封地便宜给了她的儿子。想想还真是要谢谢这个造反的傻货啊。只是当时将皇帝气得够呛,朝上还要绷着,回到后宫就破口大骂,用词十分精彩,信息量很是惊人,每天他看完了供词,后宫就有新话本子听。
一段离奇史,听得张老先生目眩神迷,咂巴了下嘴,回味了一阵儿,才问:“纵我信了,小娘子要如何取信于人?听说过风流天子李三郎,不爱江山爱美人,没听说过为了给妓女名份而造反的人呀!况且,那世子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断不会如此糊涂,”压低了声音道,“纵要反,也是为了宏图大业吧?”
贺瑶芳一怔,轻声道:“谁知道呢?兴许那女人就是个幌子,他受不了旁人看傻子似的看他。杨妃不也是叫明皇下令勒死在马嵬坡了么?可那个幌子,不甘心呐!以楚王父子之智,如何能瞒得了人,做下这等事来?谁肯为他做呢?教唆他往京中送礼,教唆他招徕流亡编为部伍的,又是谁?我只是知道,盗匪因之而起,烧杀抢掠。百姓流离,江水为赤。后来那片地界儿上的官儿,要不就是反逆伊始,不从逆被杀了,要不就是从逆了,平叛后被正法。能守城保民、传讯京师的……十无一二。”
张老先生惊呆了!只知有红玉击鼓,不造有妓女当军师造反啊!喃喃地道:“小娘子很该先说后头那一段,那才是大义所在。至于什么香艳绯闻,却不必太义愤了。只是,要如何说服令尊令祖母?”
贺瑶芳无力地道:“那张真人也下山了,难不成我还要假借祖宗托梦?”
张老先生道:“不妥,不妥。子不语怪乱力神,他们宁愿相信扶乩请神,也不会相信你。要说楚王谋反,连蛛丝马迹都没有,谁信?要不小娘子就坦白了说,自己是重活过来的?小娘子可知,举人谋了官又不去做,又无宗族帮衬,也不是元勋阁老文宗之后,会是个什么下场?究竟值不值得冒这风险?”
贺瑶芳担心的就是这个!最后还是有些不忍心,对张老先生犹豫地道:“要不我试试?”
张老先生有些悲悯地道:“或可一试,可千万小心着点儿。我看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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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韩燕娘起得早,起身后给两个闺女掖了掖被子,让她们继续睡。贺瑶芳便故作惊醒,将韩燕娘吓了一跳,问道:“怎么惊着了?”
贺瑶芳这才发现,问题有点严重——要怎么样才像个小孩子说话?最后冒出一句:“楚王要造反!”
韩燕娘乐了:“楚王怎么可能反嘛!你又睡前听了什么故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好了,时候还早,你多睡会儿。小孩子睡得少不长个儿,别吵着大姐儿。”
贺瑶芳:……全家最难哄的人原来是你!
她犹不死心,到老安人那里又说了一回:“我今天做了个梦,跟重活过一遍一样……”
韩燕娘满眼无奈:“你是魇着了吧?这样的话也能乱说?”
罗老安人初听时还觉得有趣,听到后来不免心惊,跳起来先往菩萨面前上一炷香,再念念有词好一阵儿。转过身儿来对韩燕娘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她这必是小孩子太干净,被脏东西盯上了!快!与我一同求碗符水来给她喝了!”
贺瑶芳:……=囗=!亲,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亲!
一直躲在不远处围观的张老先生乐了,难得看到这位每每一副“智珠在握”的小娘子这么惨!心情真是太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