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敬文只管闷头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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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瑶芳见到亲爹,还要在第二日上。
对这亲爹,她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他长得什么样儿,说话什么声调,统统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就是——但凡想要他出现的时候,他就没了影儿,用得着他的时候,他总是顶不上用。一应难堪的事儿,能推给老娘老婆的,绝不会自己出面,儿女能顶上也行。倒是对运筹帷幄颇有心得。
昨日阿春等小丫头听说贺敬文来了,无不面露喜色,奔走相告,以为来了靠山。上了年纪的家仆,与贺瑶芳这样的妖怪,才晓得——这个一家之主,靠不住。是以当贺丽芳一脸惊喜的说:“这下可好了。”的时候,贺瑶芳的面上,却是一点喜色也没有的。
好在她渐渐适应了眼下这种境况,又会作个戏,也装出想见的样儿来。闻说一时见不着,也勉强做了个失望的表情,引得何妈妈颇为担心,还安抚了她半天。
终于,两辈子,隔了小二十年,在祖母房里,贺瑶芳再次见到了自己的生父。贺敬文生了一副好皮囊,剑眉星目,身形颀长。若能得中进士,兴许皇帝一开心,就能将他点个探花。
贺瑶芳心里叹了一口气,光看这卖相,又有谁知道这是个金玉其外的人呢?贺丽芳等是见了贺敬文先哭了几声,贺成章眼眶也红了,贺瑶芳跟着抽两下鼻子,见兄姐只会哭着叫“爹”,说“娘没了。”小妹妹贺汀芳有样学样,哇哇哭了起来,旋即被洪氏姨娘抱了走。
贺瑶芳不得不仰起脸儿来,装成什么也不知道,拿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奶声奶气地说一句:“爹,我好想你呀。”哄得贺敬文脸也绷不住了,居然露出了一丝笑来。
贺敬文本就对儿女没甚嘱咐,闺女原是都交给妻子管教,儿子年纪小,也是妻子带的时候多些。更兼还有母亲在,都不用他去烦心,他只消过几日问一问儿子又识了几个字,会背了多少简单的诗词即可——贺成章还没上学,且用不着考较功课、指点文章。见儿女哭闹,本是有丝心烦的,及次女开口说话了,贺敬文松了一口气,道:“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都不要哭了。脸都哭脏了,来人,带他们下去洗洗脸。”
罗氏有些诧异,看了一眼孙女儿,再看一眼儿子,又瞅瞅长孙女与孙子,心里暗暗点头:【能有个人哄他一下,也是不错的。】
贺瑶芳对父亲说着话,心却放在祖母身上,她是极想见一见这位祖母的。至少,在祖母在世的时候,她哥哥是活得好好的,她们姐妹虽然有些个受继母的气,却也没受苛待。方才匆匆瞥了一眼,见这罗氏还是印象里的形容,只是比印象里年轻些,气色也好了许多。
她却知道,凡做戏,想做得让人信,必得自己也入戏。是以扮演个贴心小棉袄的时候,她便将全副的心神放到贺敬文的身上,眼睛没敢漏一丝光在罗氏身上。如今被何妈妈领了出去,更不及细看。贺瑶芳耐心倒是还好,只要这家还在,人还在,总有细细看的一天。
现在,因见着了父亲,她心里便将另一件要紧的事给提了上来——如何阻止继母柳氏进门。
柳氏年轻貌美,出身也体面。哪怕后来晓得她人品不堪,目光短浅,眼下这些还都没有暴露,也无从暴露。以她的模样儿,配贺敬文,十个人里有九个要说,贺敬文上辈子烧了高香了。想要拦住她,委实不易,要下手,得趁早,还得掐准了点儿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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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里,罗氏因儿子回来了,总算是有了一些底气,办起余下的事务来也格外的利落。按着日子,将丧事收尾。李家因有容家的面子在,也不敢再来混闹,好歹将这白事囫囵了过去。
贺瑶芳心里有事,不过跟着虚应故事而已。略分一分神,抽出空来应付贺敬文两句,也能令他略一展颜。
此时,做爹的以为儿子沉稳懂事不多言,闺女乖巧听话嘴还甜,很是怀念亡妻——孩子娘教得好啊!却不知这做闺女的心里正盘算着怎么要坏他的姻缘。
贺瑶芳深知,凡做事,总要预先布个局、留个暗子才好,未必每道先手都会用到,却必要保证想要的时候有得用,不能临时“机变”。总靠着那点子“急智”,不出三回,必有抓瞎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