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淡淡一笑:“暗军根本没什么用处。”
王皙阳大奇:“没什么用处?”如果这样一支精训的暗军都没有用处,那各国都不必训练军队了。
李越点点头:“暗军听令于皇帝,至于是哪个皇帝,对他们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元丰在位,自然言出令行,若是皇位上换了别人,暗军一样可以为其所用。其实暗军就是一把刀,握在人手里,自然可以杀人。可要是没有一只手去使用它,它也不过就是一件死物。”
王皙阳还是有些担心:“但暗军直接由元丰指挥,若是你要逼元丰退位,元丰一道手令,暗军……”
李越冷笑:“除非他把暗军放在三步之内,否则我又怎会让他的诏书传出宫外。”
王皙阳歪头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脸上不由露出笑容。随即想起若是成事,柳子丹做了西定王,李越想必会长住西定。东平西定中间相隔南祁,再要相见又不知何年何月,不由惆怅。换了从前,他少不得要算计一番,甚至暗中阻止,此时却只是长叹了口气,道:“到时候你在西定辅佐安定侯,还会时常来看看我么?”
李越看他先喜后忧,一脸伤感的模样,想起他从前变脸的本事,一面心中感动,一面却也忍不住想笑:“谁要在西定辅佐了?子丹也不想做这个西定王,累死累活,有什么意思。”
王皙阳闻言更是惆怅。他心心念念的国家和王位,到了李越嘴里却是“累死累活”四个字,倒显得他的争取是个笑话了。李越笑着摸摸他的脸:“不用一副苦相。人各有命,也各有自己要负担的责任。你的责任就是做个好皇帝,这个你做的很不错。子丹和你不一样,他是个做学问的人,不是玩政治的。”
王皙阳对他这个“玩”字只觉偏心,嘀嘀咕咕道:“总之我是不如他清高……”
李越揉乱他的头发:“闹什么别扭?人再清高,脱不了吃饭穿衣。你能让东平的百姓都吃饱穿暖,这就是最大的功劳。谁敢说你俗?让他去饿上三天试试。”
王皙阳转着眼珠,正想借机再撒撒娇,忽然门外隐隐传来喧哗之声,接着脚步声响,似是有两三人一起飞奔而来,在门外停下,张内侍的声音气喘吁吁,兴高采烈:“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千岁平安生产,诞下一位皇子一位皇女!皇上大喜!”
王皙阳霍地站起来:“生了?”一时间他心思百转,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喜悦之情发自内心。另一面却在冷静地思索:皇后诞下皇长子,兼长兼嫡,太子之位不可动摇,这是好事。然而若外戚借机坐大,又是可忧之事。皇长女和亲,给足了北骁脸面,此后二国间十数年和好指日可待。储君已有,自己也对列祖列宗有了交待,像是卸下了一副担子,此后可不必再纳妃。自己兄弟阋墙已是可悲之事,不如只有一子倒可免血亲相残,又避免了后宫争斗及朝堂结党。然而此后储君教导之事又须特别费心,若是储君无能,又无他人可代,情况更糟……这种种想法同时在心中打转,当真是百味杂陈,竟然忘了这时该先去看看皇后和新生儿才是正经。
李越如何不了解他的心思?若要王皙阳不算计,当真只好等到太阳从西边出来。当下拍拍他:“恭喜你当爹啦。该先去看看孩子才对吧?”
王皙阳被他一拍,如梦初醒,连声道:“备辇,朕要去看望皇后。”走到门口又回头看李越,“你……不会走吧?”
李越微微一笑:“不走。”看着王皙阳露出放心的笑容推门出去,心里不由也有些怅然——这个小孩儿也有儿女了啊……
皇后一胎生下一子一女,当真是天大的喜事。皇宫里不停地封赏,国都碧丘张灯结彩,全国免税三成,皇帝和百官拜宗庙祭山神,为储君祈福,忙得不可开交。正好北骁使臣也到国都,三日洗红之时就为长公主订婚,又是喜上加喜。
这一片欢喜声中,李越独自坐在皇宫一处冷僻的房间里等着卫清平的到来。王皙阳坚持要他和卫清平面谈,说是兹事体大,恐怕他传话不如二人面谈考虑妥当。李越知道他打的那点小算盘。那小孩是个不知认输为何物的小家伙,现在也不过是换了种方式来算计而已。
院子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落在茸茸青草上几乎听不出来,只有到屋门前的回廊上才略微响些。李越一直起伏不定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他听着脚步声移到门前,停了下来。隔着门,他几乎能听到那人的呼吸声,轻、细、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