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披着衣裳打开窗子,释放出屋子里浓郁的欢爱气息。他敢打赌现在已经有人把屋子里的动静飞报元丰,说不定现在正在绘声绘色地形容,元丰或者正在讥笑他们的苦中作乐。这很好,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人发觉柳子丹正在戒药。不过,这种种的轻视和折磨,他都要报回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东平皇宫之中一派紧张气氛。皇后已将临盆,据御医诊脉,该是一对双胞胎,但皇后年纪较轻,双胞胎增加了身体的负担,情况不是太好,随时可能早产,因此宫中也就格外的紧张,唯恐一个不慎,喜事就变了丧事。
虽然宫内如此,宫外却是一片喜气。御医一诊出双喜脉,皇上立刻对洛家大加封赏。洛丞相受封寿国公,长子封侯,长媳封夫人,次子封爵,并出任粮道转运使,其他金珠赏赐不计其数。但在这一片封赏声中,有心人却能看出点端倪,那就是洛家庶子,指婚给北骁公主的洛无风升任吏部尚书,兼理兵部事,位仅在丞相之下。把吏部尚书与粮道转运使相比,油水是大不如后者。因东平山多地少,粮食是件大事,若在如今太平年月,每年从南祁和中元购粮,粮道转运使不但轻松,且是个大大的肥缺,多少人眼红不能到手的,就这么轻轻给了洛家,怎不显得圣恩优渥?但洛无风这个吏部尚书兼理兵部事却手握更多权力。尤其是兵部,虽然现在边关宁定无用兵事,让他兼理显得兵部事务不多节约了人手,但兵部却能节制各地将军,而各地将军中,有不少是洛家子弟或门生。因此在有心人看来,皇上要优升的不是洛家,而是洛家这个庶子。而且听说他的继母因妇德有失被出,他的父亲据称已经不想再娶,转念他已逝的母亲虽是侧室,却四德俱全,准备追立为正室入洛家祠堂。这事虽然有些滑稽,但若真这么作了,洛无风便不再是庶子,身份与从前便不可同日可语了。由此可见,此人前途无量,将来洛家兴盛,或许还不在皇后身上呢。
这一片猜疑声中,洛无风本人却正与皇上在内阁议事。因皇后身体不适,皇上特别准许洛丞相时常入宫探视陪伴,因此有些事务便不暇处置,奏折直接交到皇上手中,由皇上亲自批复,不再经丞相这一转了。
“听说这些日子送礼的人把你家门槛都踏破了?”一份折子批完,王皙阳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笑问洛无风。
洛无风无奈摇头:“是。臣实在不胜其扰,只得躲了出去。”
王皙阳哈哈一笑:“躲什么,这正是你笼络人心的好机会,这些礼不收,人家会疑你岩崖高峻,难以亲近,不利于你日后行事。”
洛无风垂头道:“是。臣还是所见者浅。”
王皙阳微微一笑:“不,你是避嫌。不过,朕信任你,你不必太过拘谨。如今朝中还不是你我的天下,要成事,可不拘小节。就算是怕朕鸟尽弓藏,也虑不到现下吧?”
这话吓得洛无风赶紧起身:“臣不敢有此心。”
王皙阳笑着让他坐下:“朕是说个笑话,看把你吓的。朕倒要问你,北骁公主嫁了给你,闺中之乐何如?”
洛无风脸上一红:“皇上又取笑臣了。”
王皙阳坏笑:“是你想歪了,朕只是想问问,她有没有自恃身份贵重,不尊你的家规?”
洛无风脸上更红:“皇上你——没有,公主虽然出身尊贵,性子不拘小节,但并不自恃,与臣也是相敬如宾。”
王皙阳听到相敬如宾几个字,脸上露出黯然之色,半晌,低声道:“无风,朕对不住你。”
洛无风吓得再次站起来:“皇上何出此言,臣怎么当得起。”
王皙阳绕过书案,轻轻按着他的肩让他坐下,喟然长叹:“我也是不得已。明明自己知道这相敬如宾的苦处,却还要你也蹈我覆辙……”
他用到“我”而不是“朕”,那是真要说知心话了,洛无风也收起刚才的谨小慎微之态,轻声道:“皇后年纪还轻,涉事未深,对皇上又是十分敬爱,未必便会偏袒着洛家……”
王皙阳低头笑笑:“敬爱……嗯,敬爱……敬则有之,爱……怕未必。也罢,天家本无私情,能得敬爱二字,已经是天子之福了。”
洛无风见他笑得苦涩,忍了半日,终于道:“皇上还在想着……”
王皙阳惘然看着桌上的八宝烛台,缓缓道:“其实后宫情爱,就如这烛台一般,看起来珠光宝气华贵非凡,其实不过是个烛台,终究不能放光照明。而且珠宝镶嵌既多,拿用起来必得加倍小心,反而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