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平自嘲地笑笑:“想必是酒上了头,一时冲动。”
韩扬给他又倒一杯:“方尚书病情如何?”
清平握着酒杯的手紧了一紧,咽了口气才道:“没有什么,不过是风寒而已。”
韩扬察颜观色,微笑道:“怎么,襄国侯似乎不太高兴?”
卫清平闷头喝酒,没有说话。又猛灌了几杯,眼里渐渐上了醉意,推杯道:“多谢将军的酒。不过家母还在家中等候,在下要告辞了。”
韩扬为的就是把他灌醉,当然不能让他走,一把拉住笑道:“急什么,天色还早,再饮几杯。”他手劲不小,卫清平又有了几分醉意,被他牢牢按在座位上。这一起一落,酒意上冲,眼神立时有些散了,手扶着头喃喃道:“在下真的不能再喝了。”
韩扬笑笑,倒了两杯酒,递一杯到他手里:“有道是借酒浇愁,管有什么天大的烦心事,喝两杯下去,包管全消。”
卫清平似乎真是酒冲了头,居然真的接过来一口灌了下去,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拍,冷笑道:“借酒浇愁?今日醉了,明日还不是一样?”
韩扬那杯酒根本没有喝下去,眯着眼只管看他,微笑道:“襄国侯年纪轻轻就身登高位,于国又有大功,皇上封赏无数,还有什么愁事?”
卫清平嗤地冷笑一声:“封赏?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真要封赏,怎么会有爵无权?这样的封赏,换了是将军肯要么?”
韩扬一挑眉:“襄国侯想要什么权?”
卫清平哈哈一笑:“权?那东西我不稀罕!只是想我卫清平熟读兵书,练得一身武艺,就想着军前杀敌,成就男儿不世之功;哪想到如今,虽有爵位,却是屈身为宠换了来的。你道那些官员们,面上点头哈腰,心里也当真敬我?休说他们,就是皇上,若真是看重我,为何不让我带兵?一刀一枪,凭真功夫博个封妻荫子,也好说得出去!”
韩扬目光紧紧盯着他,口气却是漫不经心:“襄国侯这话说的……此次出兵东平,皇上不是特意下令襄国侯随军?这不正是建功立勋的好机会?”
卫清平一拍桌子:“这算什么机会?出兵东平,岂是三日两日能拿得下来?必是旷日持久。我家中还有母亲,身染病恙,只怕……就在这数月之间……皇上此时让我随军,不是让我立功,分明是将我母子分离,连送终也……”说到伤心之处,眼中水光氤氲,勉强才控制住了,低头伏在桌子上。
韩扬眼珠一转:“若是襄国侯不愿前去,本将军去对皇上进言,换别人随军如何?”
卫清平猛地抬头:“将军此话当真?若是如此,在下感激不尽!”
韩扬被他的眼睛盯着,轻咳了一声,强笑道:“本将军倒可对皇上进言,不过……除了襄国侯,如今还有谁能用兵?”
卫清平连忙道:“不是还有齐帜将军么?他正愁没有立功的机会,若是将军将他调换,岂不两全?”
韩扬本就是要试探他,见他这般急切,这才放下心来,皱眉道:“怕只怕齐帜本是摄政王旧部,皇上不肯重用……”
卫清平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又伏了下去,喃喃道:“将军说的是……”忽然笑起来,“他想去而不能去,我不想去,却非去不可……皇上果然是好手段!”
韩扬眼中微微露出笑意,表情却十分郑重:“襄国侯不可胡言乱语,我等臣子,妄议皇上,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卫清平反而激动了起来:“大不敬?无非就是抄斩满门!家母寿数不永,就是抄斩满门,不过杀卫清平一人而已!想当年,先父一心为国尽忠,不还是落个莫须有的罪名,诛连九族吗?如今也不过就是再诛一次罢了!”
韩扬连忙去捂他的嘴,卫清平挣扎着还要去抓酒杯。韩扬眼中带笑,将他连拖带拉拽了起来:“襄国侯,天色晚了,回府去吧。”
卫清平被他架着往外走,口中犹含糊道:“一醉,一醉解千愁,这是何人如此胡说……”
马车还等在外面,卫清平几乎是把自己扔进了马车,大声道:“回府!”他清醒之时断不会如此高声,吓得车夫哆嗦了一下,连忙扬起鞭子,连向护国将军行礼也忘记了。
韩扬眼看着马车摇摇晃晃驶远,嘴角微微露出点笑意。他的亲军一直守在酒坊门外,这时才跟上来,低声道:“将军,属下已去太医院查问过,太医说襄国侯的武功因中途停药,尚未完全恢复,而襄国侯之母病情确实已入膏肓,只怕,过了春天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