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太平侯跟本王来吧。”只是远远看一眼,谅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王皙阳乖乖地跟着,头一直低着。李越倒有点奇怪:“太平侯这是怎么了?不敢正眼看人?”
王皙阳把头抬起来一点,眼睛却依然看着自己脚尖:“殿下说过,皙阳若是再乱——再乱看人,眼睛就,就不必要了。”
哦。李越想起自己似乎真是说过这句话的。当时是不喜欢他对着谁都乱飞媚眼,可不是叫他不敢抬头看人吧?
“本王不是不让你抬头看人吧?”
王皙阳可怜巴巴地道:“皙阳不知道怎么才算是不违反殿下的规矩……”
李越上下打量他几眼。还真是大变了。以前爱穿红的,金冠锦袍,风流俊俏,虽然不如柳子丹的美貌,也算得上秀色飘逸。现在红衣是不穿了,穿一件雨过天青色的衣裳,好像就是洛淇给他织的那一件,不过倒也衬他的肤色。头上的金冠也换了银冠,虽然花样还是繁复精巧,但颜色素些,就没那么招摇了。整个看起来,就是一个半大孩子。李越看了他的银冠,想起柳子丹说过的少年冠的话,才记起王皙阳其实也不过才十七岁,根本还未成年呢。也难为他一个孩子,就要过这种绞尽脑汁的日子。
“那里就是洛氏兄妹住的院子,太平侯在这里看一眼就行了。”洛氏兄妹现在也被莫愁安排了活计,洛淇织锦,洛无风做木匠活。这也是李越的意思,总不能让他们在这里白吃饭吧?他已经养了好多人了,可不能再增加负担。
王皙阳看看不远处的墙,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在这里根本什么也看不见啊!李越看看他的模样,轻轻一跃翻上墙头,向他伸出手来:“上来吧。”
王皙阳的体重出乎意料的轻,李越觉得自己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他拽了上来。墙头很窄,王皙阳晃晃悠悠地坐在上面,僵得不敢动,生怕掉下去。李越摇摇头,轻轻把着他的腰:“记着,只许看,不许出声。”
王皙阳连连点头,伸长了脖子往院子里看。今天天气不错,洛无风卷着袖子坐在院子里修马车,洛淇在窗口下织锦,织机轧轧作响,从窗口里可以看见她的侧面。两人看起来排气色还都不错,并没有什么面黄肌瘦或受过刑囚的模样。若是不知道他们不能出这个院子,还真看不出是摄政王的阶下囚。
王皙阳安静地看着,一声不出。李越等了一会,不见他动静,正想问他看够了没有,忽然手背上一暖,低头一瞧,一滴水珠落了下来,王皙阳脸上已经是泪水纵横了。李越心里软了软,用衣袖给他抹了一下:“哭什么,本王又没有虐待他们!”
王皙阳用衣袖胡乱抹了抹脸,露出点笑容:“皙阳知道,多谢殿下开恩。看完了,这就走吧。”
李越倒怔了怔,没想到他这么干脆:“看够了?”
王皙阳低下头:“看不够。可是知道他们还好,也就行了。再看,皙阳怕就要违了殿下的话了。”
李越扶着他跳下墙头:“只要太平侯安守本分,他们自然不会有什么事。”
王皙阳虽然是主动提出要走,真下了墙头却又只管盯着那墙,似乎能透过那石头泥土看到院子里的人:“殿下真要囚禁他们一辈子?”
李越倒还没想过这个问题:“留他们在南祁,太平侯可以时时看见他们,不好吗?”
王皙阳垂头片刻,忽然跪了下来:“殿下,皙阳愿意入府为奴,只求殿下将洛无风放回东平。”
李越倒被他吓了一跳:“为什么?”为什么单放洛无风,不提洛淇呢?
王皙阳垂泪道:“无风是家族庶出,本来身份低微,只有经济之才,却无仕进之路。皙阳去国前曾为他在户部谋得一个主笔之职,虽然屈才,于他已是难得之机会。如今殿下不必说拘他十年八年,只消半年不归,这位置也就丢了。以他的出身,再想仕进便是难上加难。无风虽不敢与殿下相比,但同是男子,谁愿空有才华却默默无闻消磨一生?恳请殿下能体会一二,允许无风回国。皙阳愿意放弃太平侯的爵位,到殿下这里来顶替他的活计。”
李越稍微怔了一下。王皙阳这个太平侯的爵位虽然掩不了他质子的身份,但毕竟有奉禄有地位,而洛无风却是个阶下囚,相去何异云泥?何况洛无风目前又没有性命之忧,王皙阳为什么愿意做这么大的牺牲来换得他的自由?还是他明知李越不可能答应他,只是故做姿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