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皱了皱眉。不上大刑这也是他的意思,听人说起这南祁酷刑似乎惨无人道,他也实在有点接受不了。不过现在看来,问这种口供,不动大刑可能还真的不行。这不,耗了一天半了,把田七累个半死,什么也没问出来。这个铁骊,倒还真咬牙!
“李苌等人有什么动静么?京城内外如何?”
“据陆将军的消息,李苌等人对孟骊即北骁奸细一事颇为惊讶,并无多话,言行与平常也并无太多不同,似乎并非北骁一党。京城内外近日已经平静,看来铁骊在京城之内并未安插下太多人等,主力可能都在西定那一带。早知如此,属下当日应该跟着铁线蛇那一边才是。”
李越摇摇头:“擒贼擒王,铁家军远在西定,既难追捕,也暂对我无害,现在拿下了铁骊,心腹之患已除,大家都可放心。”
田七道:“若是铁骊不肯开口,属下的意思,是否可上大刑?他若永不开口,对我们似乎也并无多大用处。”
李越沉吟着,刚要说话,门外突然一阵喧闹。田七急回身走到门口,厉声道:“谁在这里喧哗?不知府里的规矩么!”摄政王府规矩,书房重地,非止闲人免入,且是严禁喧哗。
只听门外喧哗声不停,李越看不到外面,人声却是愈近,突然田七急步往前一拦,怒声道:“铁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殿下书房!”话犹未了,砰一声田七竟被撞得一歪,铁骥半个身体已经冲进了门内,急声呼道:“殿下,铁骥有话要说!”
李越倒一愣,铁骥被他留在南祁保护柳子丹,这是几时回来的?看他风尘满面,显然是一路急赶回来,似乎有什么天大的急事。
田七见铁骥来势汹汹,不知他究竟意欲何为,怎敢让他进来,全力扭住不放。他是摄政王贴身侍卫,身手颇为不错,铁骥却是草原上强悍勇武的民族,两人不相上下,在门口又施展不开,扭作一团。李越眉头一皱,抛下笔起身喝道:“都住手!田七,你让他进来。”
田七刚一放手,铁骥已经冲了进来,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李越面前,倒把李越吓了一跳,皱眉道:“你做什么?”
铁骥面容憔悴,显然是没日没夜赶回来的,目中神情焦急,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蓦地向前膝行两步,哑声道:“殿下—”
李越皱紧眉头,伸手去拉他:“有什么话,起来说。”
铁骥并不起身,反而往下又坠了坠,几次欲言又止,终于道:“求殿下放过六王子。”
李越手停在半空,片刻,缓缓收了回去,道:“你从西定回来,就为了这件事?”
铁骥听出他语气不善,垂头道:“是。”
李越冷冷坐回椅子上:“我叫你留在西定做什么的?”
铁骥垂头道:“保护安定侯—”急急抬头道,“殿下,西定赈灾一事大局已经定了,安定侯随后也到京城……”
李越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本王叫你贴身保护安定侯,你就是这般执行命令的?”
铁骥见他脸色阴沉,心知不好,忽然伏下身去叩头道:“铁骥办事不力,愿领殿下任何责罚,只求殿下饶六王子一命……”他用力磕头,书房地上均是青砖,坚硬如石,磕不几下,砖面上便有了血渍。
李越脸色阴沉,缓缓道:“铁骥—”
铁骥抬头看他,额头上皮破血流,眼中已经微微有泪。李越瞪着他,一字字道:“当日本王饶过你那手下一命之时,你对本王发过什么誓?”
铁骥面色突然惨白。当日他发的是北骁国中最最郑重的血誓,北骁风俗,向以骁勇家族血统为傲,若以血统起誓,违誓则自弃于族人,更遭天谴,不要说生前不得善终,便是死后亦是孤苦之鬼,于地狱之中沉沦不得救赎。铁骥当日以自己血统起誓,自此忠于李越,只奉李越为主,那便是要将自己与北骁彻底割离开来,今后万事只以李越之利为利,以李越之害为害了。然而他今日请求李越饶铁骊一命,是教李越放虎归山留有后患,显示出他旧主难忘,那是全然违背了自己誓言,也等于是背叛了李越。
李越冷冷看着他,道:“记起来了么?”
铁骥目中含泪,突然又磕下头去,咚咚有声:“殿下,铁骥知罪,份当一死,只求殿下饶六王子一命!”他的母亲本是铁骊母妃的侍女,素得倚重,王妃对他也自幼看顾,不以奴子视之。当年王妃为铁骊谋划出身之时,将儿子郑重托付与他母子,母亲也发誓无论如何也要保全小主人。如今母亲已去,誓言犹在,铁骊此时性命交关,教他如何可置身事外?然而铁骊既是北骁六王子,自然是摄政王眼中钉,必除之而后快,他如今已是摄政王属下,除了磕头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可得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