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循声一望,说话人锦衣绣袍,穿着与其他男宠并无二致,年纪却是极轻,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圆圆的脸还带着几分男孩子的稚气。简仪轻哼了一声,道:“含墨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暮雨脸色也变了变,似乎含墨这句话比清平更刺到他的痛处,怒道:“柳含墨,我可没有跟你说话!”
含墨往树荫下一站,满不在乎地道:“暮雨公子是没有跟我说话,不过你这么大的声音,我还以为又是那年情景重现了,所以出来看看。”
李越听得稀里糊涂,道:“暮雨说的是什么事?”
简仪低声道:“那年徐春柳和章朴的私情,是暮雨来告发的。”
李越哦了一声,不由有些反感。再看下面,暮雨已有几分狼狈,慌乱之下有些口不择言:“柳含墨,别以为你主子是安定侯就有什么了不起。别说你,就是安定侯本人,不也得自己送上门来!”
含墨面色一变,尖声道:“暮雨,你嘴里放干净些!你又算什么东西,除了告密,你还会干什么?别着急,徐春柳和章朴的鬼魂说不定还在这园子里没走,等着接引你呢!”
暮雨脸色变得煞白,一双秀媚的眼睛左右转动,似乎怕身边突然会钻出个什么来,勉强道:“你,你别胡说八道……”
含墨占了上风,冷笑道:“你怕什么?不是你送了他们千刀之刑么,怎么这会又怕了?他们走了半年多,也不曾给你托个梦来?”
暮雨脸色更白,踉跄倒退几步,神情掩不住惊慌失措,嘴唇颤动几下,终于转身便走。含墨不依不饶,对着他背影大声道:“暮雨公子何必走那么急,难道房里有人等你回去同饮不成?他们两人正好,再加你一个就多了吧?”
暮雨脚下一绊,明明到了门前,竟然不敢进去,脸上神情似乎马上就要哭了出来,全然没了方才的泼辣劲。李越摇了摇头,伸手圈着简仪的腰,纵身从墙上跳了下来,道:“热闹得很啊!”
园中众人见他冷不丁冒了出来,都吓了一跳,趴在窗户上的几个人立刻悄没声息地消失了,含墨脸色也变了变,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暮雨像见了救星一般,飞快地扑到李越怀里,两手紧紧抓着李越,声音里也带了哭腔:“殿下—”
李越只觉他两手冰凉,浑身颤抖,看来竟真是吓得不轻。本来有些反感,现在倒有点可怜他,随手轻轻搂了搂他,道:“好了,没事了。不用怕,世上哪有什么鬼,不要自己吓自己。”
暮雨两手攥得死紧,头钻在李越怀里不敢抬起来。李越不忍心推开他,只好轻劝拍拍他后背,睨了含墨一眼,道:“鬼故事讲得不错啊?”
含墨稍稍瑟缩了一下,又直了直腰:“冤气不散,结而为鬼。殿下不相信吗?”
李越失笑:“小家伙,青天白日,讲瞎话倒还一本正经。好了,不要再闹了,回你的房间去。”
含墨抿紧嘴唇,狠狠盯了暮雨一眼,扭头走了。李越手上轻轻拍抚着暮雨,眼光已经转向清平,漫不经心地道:“怎么西园里每次闹事总有你呢?”
清平早已垂手而立,闻言微微一笑:“总是清平举措失当,请殿下责罚。”
李越盯着他:“又是请本王责罚?怎么本王每次见他,都要听见你这句话?”
清平目光一闪,看着李越轻拍暮雨的手,道:“殿下是说‘每次’?”
李越心里咯噔一跳,暗叫失言,表面上却神情自若,道:“纵然不是每次,也差不多了。怎么,本王说得不对?”
清平低眉笑了一笑:“清平不敢。”
李越轻哼一声:“不敢?是不是还要本王责罚?你倒说说,本王该怎么罚你?”
清平眼波微动,从眼角斜睨了李越一眼,微笑道:“殿下想怎么罚,就怎么罚。清平本也是殿下的人。”
李越心里一跳。清平眼梢斜飞,虽然不似太平侯王皙阳的桃花眼笑起来魅惑无比,也不似安定侯柳子丹的丹凤眼清澈见底,但眼波流转之间犹如水中光影璀璨耀目,那一闪动之间的神韵既令人惊艳却又不可捉摸。李越总算明白清平为何明明神情清冷却总能令人砰然心动—这人容貌端正,却长了一双清中带媚的眼睛,难怪能在这西园中独得宠爱。
清平等了半晌不见动静,抬头看了李越一眼,微笑道:“殿下怎么不说话了?”
李越定了定神,轻轻把暮雨推开,道:“你也回房去吧。鬼神之说都是子虚乌有,不要自己吓自己,去吧。”暮雨这会全无脾气,乖乖去了。李越转回头来,在竹榻上坐下,道:“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