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七似乎就等着他问,马上回答:“许多官员都在打听殿下身体如何,要前来问病。连太后也遣贴身侍人送了点心来给殿下,不过据属下看,她是别有用心。只有新任中书令周凤城未与属下说过话。”
李越在心里不由又对这个周凤城加深了一层印象,挥手道:“无论何人前来,都说我身体不适,一概不见。”好容易打发走一个太平侯,再来人他哪里应付得了!做卧底的经验他有,但事前都能拿到对方最详尽的资料,可不像现在这样,一头扎过来什么也不知道。如果是个普通人他还可以装失忆,但若是在这个身体里玩什么失忆的把戏,只怕用不了几天他就会身首异处!其实用不到莫愁提醒,读过历史的人谁不知道,功高震主便是怀璧之罪,更何况是代主摄政!头痛之余也忍不住好奇: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究竟是何等样了,竟能如此权倾一时?神游良久,方看见田七仍然垂手立在身后,不由有些奇怪:“还有什么事么?”
田七从衣袖里掏出一本奏折:“安定侯今日上折子,请求回乡为母亲祭扫。”
安定侯?李越忍不住皱眉。一个太平侯还搅不清楚,怎么又出来个安定侯?随手接过折子翻了翻,字迹四平八稳,看不出什么特色,文辞也如字迹一般平平淡淡,不带什么感情,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落款是柳子丹三字。
田七在旁有些暧昧地笑了笑:“殿下今年许不许他回乡?”
李越瞥见他脸上神情,便知这安定侯定有蹊跷,沉住了气淡淡道:“依你看,该不该让他回去?”
田七嘿嘿笑道:“安定侯平日里自命清高,全忘了自己不过是西定质子,如今不也要求到殿下头上?殿下只消将这折子压上三五日,不信他不乖乖送上门来!”
李越忍不住又是眉头一皱。原来这柳子丹便是西定国质子,只是什么叫做乖乖送上门来?听起来这安定侯似乎与摄政王关系暧昧不明?
田七见李越皱眉,以为他心中不悦,连忙住了嘴,退了出去,只留李越一个人在房中发闷。来了这一夜,连上梦中所见,李越也隐约推断出了个大概。摄政王必是幼年遭变,在军中受过多年折辱之人,凭着忍狠之性起家,或许也是在军中立了什么军功,才能权势日隆,以至身居摄政之位。听莫愁话中提及,皇上年幼,说不定便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皇上和太后自然心有不甘。如今东平西定两国各有质子羁押南祁国内,定然也是怕两国有所异动的防备之举。而这两国质子似乎与摄政王关系都有些蹊跷,太平侯着意讨好,安定侯虽然冷淡,但从田七话中听来,关系反而更为暧昧。加上刚刚醒来时床上有个卫清平在,这个摄政王有断袖之好是无疑的了。而卫清平居然曾是朝中侍卫,却被带进王府做了男宠,这个摄政王也真是太过胆大妄为了。田七和周十二似乎是早就跟随摄政王的心腹,莫愁的身份却有些难以推断……
李越仰天长叹一声。何其复杂!而他连这王府之中的事情还没完全弄清楚。可是难道可以对明天说我还没弄明白,所以请你慢点来么?什么样棘手的任务他都完成过,可万万没料到有一天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啊!看看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李越忍不住又要叹息为什么古往今来多少人会为了皇位争破头,难道他们不累么?兴味索然地推开书房门,他得先出去透透气,否则,非憋死不可!
顺着书房外长长的游廊走去,李越只顾仔细察看地形,不知不觉前面便是个雕花月洞门,显然另是一个院子。李越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忽然听到噼啪之声一下下传来。这声音,分明是竹条皮鞭等物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第4章 家规
这月洞门两边连着一人多高的红砖墙,只在墙头略有雕花装饰,与花园中半人高的大理石镂花矮墙风格截然不同。月洞门内却是个极大的院子,左右两边房舍有二三十间,式样相同,仅各房门楣上悬挂的匾额不同,李越此时也来不及逐一去看。院中一棵海棠树,枝叶如伞般披开,树下空地上围了二十几个人,皆是年轻男子,穿着式样相同的轻薄长袍,只是颜色各有差异。众人高高低低围着,看不清里面情景,那竹条抽打皮肉的声音便是自这一圈人里传了出来,并且还有人在轻声记数:“……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报到三十,声音停了下来。李越正在犹豫该不该过去看看,忽听圈子里有人冷冷地问:“知道为什么打你么?”居然是莫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