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知道她心情不好,所以看着什么都是烦的,便陪笑道:“都是婢妾的不是,婢妾另去泡了来。”她刚接过茶杯,就被龚妍碧接了过去:“姨娘,我来泡。”
那妇人慈爱地望着龚妍碧笑了一笑,另寻了一块帕子蹲在地上把龚二夫人吐的茶水给擦干净了。龚妍碧捧着新泡的茶进来,看着蹲在地上不停擦地的妇人和高高在上,僵着脸生气的龚二夫人,脸白了又白,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又是一张灿烂的笑脸:“母亲,您请用茶。”
龚二夫人捧着新泡上来的茶,白皙的脸上有种不正常的红,往院子里看了好几回始终不见有人来之后终于大发雷霆:“怎么这个时候还不来?呵呵,你们看,果然不是自己亲生的,辛辛苦苦养大了他,他做了官,又给他娶了媳妇儿,连他一杯茶都不配吃!”
众人对视一眼,均不敢答话。论理这各房归各房,作为婶娘怎样也不该去吃侄儿媳妇敬的新媳妇茶。可龚二夫人养大了大公子,吃这杯茶也说的过去,同样的,不吃也不算什么。这就要看人怎么想,非要较真,人家不买账就只能是内伤。
龚远秩和龚婧琪走到门口就听见龚二夫人在里面发怒,不由齐齐叹了口气,龚远秩皱着眉头说:“这又是怎么了,近来越发爱发脾气了。恨不得我日日埋在书本里,看见我就逼,烦死了!我不去了!”转身就要走。
自去年他乡试不曾通过之后,龚二夫人的脾气便愈发怪异起来,一见到他就开始数落他,问他到底是比龚远和少了根手指还是少了根筋,怎么就不如人家呢?接着龚远和又回了水城府任职,官不大,却让龚二夫人日日如鲠在喉,难受的很。这气不能当着龚远和撒,就算是当着龚远和撒,龚远和也有本事不声不响地呛回去,龚二夫人自然只能把气撒到他身上,时间一长,母子却像仇人似的。
龚婧琪忙拉住龚远秩:“哎,我说你,这是什么日子,你不在像什么话?”
龚远秩没好气地甩了甩袍子,道:“大哥本来就是长房的人,论理就该先在那边祭拜了大伯母才过来,她急什么?拜了是人家给她脸面,不拜也是应该,她……”
龚婧琪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嘴,偷偷看了里面一眼,低声骂道:“你又发疯,这话也是你说得的?”
话音刚落,里面已经砸了一只茶碗,龚二夫人尖声道:“孽畜!你说什么?我就是生了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才被人死了都还踩在脚下挣不脱!我这是什么命啊!”竟然呜呜地哭起来了。
龚远秩厌烦地去掰龚婧琪的手,到底还是不敢再乱说话,低声同龚婧琪道:“我说,这脾气越发地糟糕了,还是早点请个大夫来看看吧!难道她还能拦着人家一辈子不成亲,一辈子不分家?总要讨人嫌,这是什么道理!”
“是,是,就你一人读了圣贤书,你最明理。”龚婧琪急得直跳脚,“小祖宗,我求你了,你别说了行不行?快进去赔个礼才是正经,很快人就来了,你是要让人笑话?”
龚远秩强忍着不耐烦,大步走进房里,望着龚二夫人瓮声瓮气地道:“母亲,你别哭了,大哥大嫂过来了!”
立在她身后的穿碧色衫子的妇人忙笑道:“夫人,您看这人不是来了?”
龚二夫人闻声,随即住了声,拿着块帕子捂着眼睛不放开,龚妍碧早捧了粉盒上来:“母亲,女儿帮您补补妆?”
龚二夫人方拿开帕子,背对着龚远秩,扬起下巴来将脸对着龚妍碧。她眼里根本就没泪,龚妍碧仍然一本正经地拿了粉扑细细地给她擦粉,擦完还煞有介事地拿了镜子给她照着看。
这里才弄完,就有人来报:“大公子和大少夫人给夫人请安来啦。”
这本是为了讨龚二夫人欢心才特意喊的大公子和大少夫人,可龚二夫人听到这声称呼,反而粉面含霜,越发地不高兴,冷冷地瞪着报信的人说:“没听见吗?喊大奶奶!”
明菲和龚远和走到门口,刚好就听见这声冷斥。龚远和捏捏明菲的手,大笑着走进去:“婶娘,大清早的,谁又惹您不高兴了?说出来,侄儿给您出气!”
“谁敢给我气受?还不是你二弟这个不争气的孽障。”龚二夫人皮笑ròu不笑地:“可算是来了,我们还等着你们吃早饭呢。”
明菲赶紧上前一步福了下去:“都是侄儿媳妇的不是,让婶娘和各位小姑、小叔久等了。”
龚二夫人含笑看着明菲:“进了我们家的门,就是一家人了,千万别客气。”却不喊明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