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远和并不伸手去接他,反而抱着手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热闹,不时还问问身边的人:“这地上打滚撒泼的花猴儿是谁?看看这满脸的灰,眼泪,鼻涕,啧啧,就是那小叫花也比他干净啊……你们怎么弄个这么脏的娃娃在船上,快快让他走,别吓着了华哥儿。”
蔡光华停下来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大哥哥,是我。”
龚远和只是不理他,四处张望一番后,对着明菲笑:“我来找华哥儿,我刚买了一条江鱼,有这么长,想带他去看看来着,他不在么?”
明菲但笑不语。
蔡光华立刻站了起来,朝龚远和走去:“大哥哥,我在这里。”
龚远和不理。
他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龚远和方佯作惊讶地看着他:“啊呀,原来是你啊,华哥儿?我刚才只当是哪家的花猴儿在地上滚呢,又以为是小叫花,真的是你啊?你怎么这么脏?”拉起蔡光华的手给他看:“看看,你这手,啧……”又拉起他满是尘土的衣襟,“哟哟,我这辈子可没见过这么脏的衣服,这是抹布吧?你怎么把抹布穿在身上了?刚才真是你在哭啊?我还以为是哪家还在吃奶的孩子哭呢。”
蔡光华已经懂得人家是在嘲笑自己了,当下垂着头不语。
龚远和见起了作用,便朝明菲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回舱房去,他自己拿了帕子给蔡光华擦脸,又叫人打水来给蔡光华洗手收拾。
明菲听见龚远和在舱房外问蔡光华:“华哥儿,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哭?哭起来是不是很威风很有用很好看啊?你看船头那两只鸟,我用弹弓打一只下来,你哭一只下来好不好?”
蔡光华奶声奶气地道:“哪里能哭下来,要用弹弓才行。”
龚远和一本正经地道:“哪里不能哭下来?能的,不信你试试,还连水里的鱼都能哭得飘起来,天上飞的风筝都能哭得掉下来,生米能哭熟,死人能哭活,不信你试试?”
明珮听着忍不住一声笑了起来:“龚大哥说话可真是风趣,看他说得一本正经的,华哥儿只怕要被他哄着。”
明玉剥着松子道:“我赌一颗松子仁儿,赌华哥儿一定不会被他哄着。”
明珮不服气:“不过就是刚满三岁的孩子罢了,不被哄着才奇怪。耀哥儿那时候就经常被我骗到。”
明玉笑了一声:“会不会被骗,你听着不就知道了。”
明菲竖起耳朵听外面的情形。只听蔡光华闷声闷气地道:“你哄我!我刚才哭,那风筝就没从天上掉下来,反而越飞越远了。”
船舱里三姐妹顿时笑作一团,偏生龚远和不笑,奇怪地道:“真的吗?你这样卖力的哭,遍地打滚,哭得我都认不出你是谁了,它还是没掉下来?反而越飞越远了?莫不是你哄我的吧?或者是那风筝没听见你哭?”
蔡光华闷了半晌,疑惑地道:“风筝有耳朵吗?”
龚远和道:“我想想。好像没有诶。那它自然就听不见你哭了,所以呢,你哭也是白哭是不是?”
蔡光华没吱声,龚远和道:“来,我们过去看鱼,看看能不能把鱼哭飘起来……”
龚远和抱着蔡光华渐渐走远,明菲坐在窗前歪着头想了半日,花婆子笑道:“看不出来龚公子这样的人还会哄小孩子,奴婢猜,他此番定能将华哥儿这个脾气给扭过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蔡光华蹬蹬蹬跑进船舱去,拉明菲去看鱼,明菲见他精神抖擞,脸蛋红扑扑的,便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华哥儿玩得很开心么?”
蔡光华使劲点头,指着木盆里的两尾金色小鲤鱼,眼睛闪闪发亮:“大哥哥说只要我不哭,就把它们都给我。还要教我钓鱼!”
奶娘轻声告诉明菲:“龚公子说了,若是五公子能做到两天之内都不哭不闹,听您的话,就把这鱼给他。”
明菲抿嘴一笑,两天的时间不长不短,再哄着点蔡光华大概能做到,两天之后,龚远和大概又会另外开出条件诱惑蔡光华,久而久之,大约就能扭转过来了。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蔡光华只要双目含泪,嘴巴一咧,明菲便指着他喊,鱼啊,然后再转移他的注意力,蔡光华倒也坚持了下来。等他终于得到那两条小鱼,龚远和又带着他满船的给人看,夸他是个小男子汉,说话算话,勇敢得很,一点不喜欢哭。如此如法炮制两三回之后,蔡光华爱哭爱撒泼的坏脾气终于被扭转过来。
陈氏听说了这事,笑得开心极了:“看看,我就说,哄孩子教孩子还是要本事的,不是一不如意就打骂惩罚便能行得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