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讶然道:“为什么?”
帝迦叹息道:“因为第五道圣泉,是神的禁地。凡人一旦踏足,就必须以死赎罪。所以——”他凝望着她,伸手捧起她的脸颊,眼中有怜惜却也显得有些森然:“你若不是帕凡提,那么你就只能作我最完美的祭品,永远沉睡在冥河之中。”
相思怔住了,良久无法出声。眼前这个人的面容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阴晴不定,若即若离,却永难看清。
难道自己还是想错了。这个人,终究是深居在神宫深处、杀人无算、噬血而生的恶魔,是随着末法之世而降临的魔王波旬,是天地众生无可避免的劫难?
帝迦依旧温和的道:“你还愿意跟我去么?”
相思就这样呆呆的仰望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眼中的惊惧渐渐散去,反而透出一种安宁来。
她长长叹息一声,打破了四周死一般的沉默,道:“既然这样,我若去了,你可愿意答应我一件事?”
帝迦道:“你说。”
相思犹豫了。她心中此刻千头百绪,都涌上心头。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很可能就要中止在这冥冥地河之中,然而,她现在可以提一个要求。
她应该要求什么呢?她有几次都脱口而出,想让帝迦在祭祀之前,允许她和卓王孙见一面,或者仅仅是传几句话给他……然而她最终还是垂下眸子,轻声说:“我始终不能明白你的话,如果在生中,已经找不到欢娱,那么死的欢娱又有什么意义?生命是最值得珍惜的,虽然并不永恒,但是却属于自己……也许你会觉得我很愚蠢,无法觉悟,但是我还是要求你答应我——若我跟你去,你以后,以后都不要再作这样的祭祀了,好不好?”
帝迦注视着她,眼中涌起一种难以言传的神色。他终于点了点头:“若你是,我可以彻底觉悟为湿婆大神,自然不需要祭祀。若你不是,有你作祭,想必一切也已足够。”
相思阖上双眼,轻轻拉住他的手,道:“现在你可以带我去见日耀了。”
第十章、日耀
幽暗的红光摇曳不定。相思虽然闭着眼睛,仍能感到地道中的光线在急遽变化。宛如一只只张开了羽翼的巨鸟,无声无息的从上方掠过。她下意识的将双目闭得更紧,不想也不敢去猜想这些光影照耀下的地狱变相了。
帝迦放慢了脚步,道:“我们已经越来越接近圣泉了。”
相思有些讶然,既然圣泉处于万年玄冰的封印之中,为何现在她感觉不到一丝寒冷,反而还有一种莫名的燥热?
帝迦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道:“因为这里正是天地间生之源泉所在,巨力交错,地脉外泻,地心热力返照此间。诸多机缘巧合,才将圣泉冰封从中心处融化出一块极其微小的间隙,让日耀寄身其间,而间隙的四周仍被无法开启的寒冰包围。”
相思微微一侧头,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既然圣泉的冰封只有湿婆之箭能够开启,那么日耀是怎么进入的呢?”
帝迦继续带着她前行,将目光投向四周层层高叠的寒冰,悠然道:“因为日耀的确找到了开启冰封的方法。”
相思讶然道:“难道她拿到了湿婆之箭?”
“的确。”帝迦道:“湿婆之箭的其中一支,曾在三连城之战中遗落在人间。千年前,被古时一位铸剑者得到,夫妇以身殉之,终于铸成了一柄利剑。后来又流落得不知所踪,直到三年前,又因机缘巧合,重新凝形为箭,恢复了神力,终究被日耀得到。”
相思有些疑然:“三年前……你是说,日耀并不是一直居住在第五道圣泉之中的?”
帝迦微笑道:“的确不是。她虽然得到了神箭,但以湿婆之力开启封印的人,却是我。”
西王母重返天庭之前,在世间留下了三只青鸟——日耀、月阙、星涟。其中,日耀是力量最为强大的一只。她每隔五年,便能动用一次预言的力量,月阙需要十年,星涟则是二十年。她虽然也只能寄居在凡人难以到达之处,靠天下一百零八处福地洞天中的地脉灵泉滋养生命,然而她毕竟是唯一一只能在夜间短暂行动的青鸟——虽然她每一次行动,不过数个时辰,每当凌晨到来,就必须投入下一处灵泉,长眠三日,以补给她日益衰微精力。
日耀和月阙、星涟一样,身体极度衰弱,而且带着极为可怕的畸形,她每走一步,都必须忍受难以想象的痛苦,还随时可能被人视为妖魔怪物,惨遭杀戮。然而她又不得不在灵泉之间四处奔波。因为每一处灵泉,至多能被她吸取七日的灵气,而后便渐渐枯萎,要经过一年的修整,才能重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