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事眼中透出鹰隼一般阴兀的光泽,缓缓道:“县尹大人真让我们住在这里,那也得送一些砖石铁架,可以搭建帐篷,总不至于让我们露宿野外吧?”

那人道:“县尹大人说了,非常时期,一切从简,小的眼见附近有不少竹林,都事大人完全可以驱使手下这群村民砍些竹木,搭建帐篷。”

那都事哼道:“他是怕我有了砖石铁架,改造兵器,反攻城内吧?”

城上那人打了个哈哈,再不回答。

都事冷笑道:“要这些村民中真有病人,我们岂不是都危险得紧?县尹大人这一招真可谓一石二鸟,阴毒之极。”

那人笑道:“危险的确危险,但县尹大人说了,以都事大人的智慧,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那都事目光如电,往那人脸上一扫,笑道:“有朝一日,必定让你和某家异地而处,看看你又能想到什么办法。”他此话说得极为阴狠,听上去直令人毛骨悚然。

墙上那人脸色一变,继而强笑道:“这事情若是小的这种庸才都能办,县尹大人就不会特指派都事大人您了?”

那千也不再答话,打马回身,立即分派手下人押着众村民砍树搭棚。

烈日当头,泥土都笼罩在一层晃动的热气中。这里休说竹木,就连野生的藤萝也多半数百年未经过人类开采,长得精粗皮厚,极难砍伐。但在长刀皮鞭的催逼下,那群村民终于在日落前搭好了可供官兵休息的竹楼。而后村民已经筋疲力尽,只得各自拾起一些余下的断木碎糙,在附近的大树下铺上一些简易的糙铺,那些老弱妇孺就靠在树上聊为休息,青壮男丁则还要被官差编排成三对,分别守卫巡逻。

其间城门打开了几次,几十具尸体和几百民村民陆续被押送了出来。城外难民越聚越多,呻吟啼哭之声不绝于耳。

红日渐渐坠入西山云影之中,斜晖照处,晚霞渐盛,凝形变幻,四外大小山峦,全笼上一层妖艳霞绢,紫红缤纷,云蒸霞蔚。湛蓝的天幕逐渐变为紫金色,东方一弯新月,低悬暮空边际,和未落的红日隐隐对峙,皎光辉映,越显得天朗气清。

然而仅仅是片刻功夫,一股妖风卷着几座墨色云山,从南天向这边推进,一开始无声无息,却是星飞电驰而来。转眼到了诸人所在上空。云山巍峨嶒峻,广约亩许,高数十仞,中心实质宛如漩涡,向上凸陷,墨黑色中透出些许赤色火光,光彩耀眼。那团火光来到众人头顶上,渐渐带出隆隆风雷之声,过了片刻,更仿佛晓日初出扶桑,海波幻影,发出无数金光跳动,时上时下。众人方要惊叹,那无数道金光突然汇拢,返照出一团合抱粗的紫气,向下直落。众人还未来得及躲闪,只听一声巨响宛如天地震裂,那紫光化作一道闪电,贯天透地而下!

众人高声惊呼,四下逃散,只觉大地震了几震,身后一声巨响,一株参天古木已被闪电生生当中劈开,烈火扶枝攀藤而上,熊熊燃烧。四处雷同之声不绝,山峦吼啸,林木哀鸣。瞬时,一阵刺骨寒风卷起满天埃土旋转而过,地上稍微羸弱一点的糙木都被连根拔起,抛向半空,一场腥黑的暴雨宛如天海倾泻一般,向大地恶扑而来。

村人四散避雨,却惨叫倒地,原来雨水中竟夹杂着冰雹。那冰雹小的宛如酒盏,大的竟有碗口粗巨,稍一不慎,打上轻则头破血流,重则脑浆迸裂。碎晶如雪,从暴雨黑云中崩坠而下,惊雷四响,狂风大作,满天沙石乱飞,声势甚是骇人。那些村人已经慌了手脚,个个抱着头,拼命将身体埋入地上淤泥之中,哭喊之声响成一片。而冰雹来势凶猛,那是村人抱头抢地能躲藏得过?片刻之间,大多数人已经受伤,地上淡红色血水四溢,宛如一道道小河。

“过来!”透过风雷之声,一个清晰的声音在村民耳边响起。那群村民抬头望去,只见卓王孙一行人正倚着一面石壁而立,他们身边一道无形的气壁张开,宛如结界,将风雨冰雹全数挡在气壁之外,透过浓浓雨幕,只见黑风卷着无数碗口大的冰块向这道气壁乱撞,却只撞得碎屑纷飞,弹开数丈之外,没有一粒水珠能够近身。

那些村民绝望之下,见了生机,哪还顾的许多,纷纷抱头向那道气壁冲过来,说来也怪,那道冰块不能损害分毫、水珠皆能反弹的气壁对他们居然毫无阻挡。众人无知无觉中就走了进去,非但没有丝毫不自然的感觉,反而心神为之一振。有的人奔命心切,冲力过大,一时收势不住,径直往气壁后的石壁上撞去。小晏袍袖一带,将他们身形立住,然后为妇孺老弱安排一些比较舒适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