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徐勋只是反问,但张彩还是生出了深深的确信。刘瑾何等惜命的人,倘若不是自知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怎会如此豁出去?再想到便是因为如此,刘瑾方才能在宁王之乱后险险保住了名声和家眷,自己才能名正言顺接收了他的党羽,他眼看徐勋一一分茶,不知不觉又问道:“可是因为我投靠了刘瑾,侯爷方才出此下策,让刘瑾保住了名声和家眷?”
“一半一半吧。能够做到这一点,一半是机缘巧合,一半是我和刘瑾毕竟多年相交,我很了解这个人。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不用再提。我今日来见西麓你,只为有几件事想和你说。”徐勋顿了一顿,便徐徐开口说道,“你的志向才略,我知道,以你的年纪,再掌管吏部一二十年不成问题。而杨邃庵亦是年富力强,但使你二人彼此相制相辅,只要皇上信赖,这一格局能维持的时间越长,你们希望贯彻的政令就能越深入。”
张彩既然明白了此前徐勋保住了刘瑾令名,让自己得以大部分接收其政治遗产的苦心,如今这杨一清能明白的事情,他又岂能不明白?然而下一刻,想起近来关于徐勋的种种传言,他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莫非侯爷是真的准备抽身而退了?”
“杨邃庵这么问,你也这么问,放心,我不过是休息一阵子,又不是从此之后隐居山林当个闲云野鹤,不用那么紧张!”说到这里,徐勋便示意张彩取一杯已经分好的茶去,这才似笑非笑地说道,“无限风光在险峰,我既然都已经登上来了,与其再寻路下去,还不如在险峰之上结庐而居,你说是不是?”
第八卷 会当凌绝顶 第652章 枭首之刑,一言决生死!
西四牌楼又要杀人了!
当榜文早早贴出来的时候,京城的百姓就少不得都议论了起来。宁王的党羽全都是在江西就地正法,连带瑞昌王和宜春王这两位天潢贵胄亦然。而京城这边的刘宇和曹元都是天子格外开恩,判了除名逐回原籍,宁王那些徐良和张鹤龄等人抓到的党羽也都判了凌迟等刑处决了,说起来就只剩下一个钱宁被押了在牢中。尽管拖了几个月,但如今尚未到秋决时分,小皇帝姗姗来迟的判决,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枭首示众!
谋反谋叛原本都是该凌迟处死,刑部和大理寺都察院三司定下的是凌迟,但朱厚照念在钱宁昔日有功,最后便把凌迟之刑往下削了一等,又将其子钱金的斩首改成了及其母潘氏妾何彩莲皆流陕西,其余侍妾家人等等俱没入功臣人家为奴。唯有钱宁供出来和宁王府有涉的尚芬芬,经审问后定的是流放辽东。对于朱厚照这等宽大开恩,虽则是大臣中间最初有些争议,可既然主谋处死,只是家人稍宽,众人也就放了过去。
当囚车从刑部街缓缓驶出,拐上宣武门大街后一路北行的时候,囚车中的钱宁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两侧围观的百姓。对于那些谩骂嘲讽,甚至不时丢出来的臭鸡蛋烂菜皮等物,他早就没有愤怒的心情了。一想到昨日蒙小皇帝开恩,妻子潘氏带着儿子和何彩莲来见自己最后一面时,眸子里那清清楚楚的痛恨,他便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阵大呼小叫。
“张将军徐将军齐将军他们得胜归来啦!听说活捉了几个畿南赫赫有名的大盗,保奏的有功将领就足足有好几十个!”
听到这些叫嚷,他茫然睁开了眼睛,见四周围的百姓全都议论了起来,不管他想不想听,各式各样的声音全都冲进了耳畔。有说此次畿南悍匪为之一清的,有说这些人被赶入了漠北的,有说那些俘虏要用来戍边的……听到最后,他忍不住狠狠咬了咬牙。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好容易拼着命在战场上搏了一场军功,轻轻巧巧升了府军前卫指挥使。要是他安于其位,应该这会儿也正在和张宗说齐济良徐延彻等人在那剿匪吧?不,应该说更早的时候,他就应该跟着徐勋去巡边了。但使遇到安化王朱寘鐇之乱,一块平乱的他即便不能封爵,兴许也可以再往上升一升。是他太心急了……不,也是因为那个该死的贱人成天吹耳旁风,早知道她是这般不要脸的不祥女人,他就早该一剑杀了她!
恨得眼睛发红的钱宁竟是没注意到,马车什么时候到了西四牌楼。直到囚车打开,两个健壮的力士上来架着他出来,他才看清那行刑的高台已经布设好了,监斩的除了刑部尚书屠勋,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林俊,大理寺卿,还有锦衣卫指挥使李逸风——也是在之前过堂的时候,他才知道,李逸风竟是又稳稳当当升了一级,现如今正儿八经掌了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