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刘瑾的眼神如同刀子似的,但从前万锐兴许会畏缩,但眼下宁王朱宸濠既然已经豁出去走了最后一步,他当然也没什么好怕的,就这么不由分说地一把拽住了刘瑾的胳膊,一面不由分说地把人往里头拉,一面往后头打了个手势。等到屋子外头直接站上了几个全副武装的护卫,他方才强行把刘瑾按在椅子上坐好,继而满脸堆笑地说道:“刘公公你能在这关键时刻来王府报信,殿下自然感激得不得了。但如今殿下正在见人,真的是抽不出一丝一毫的空挡。这么着,我在这儿陪着刘公公一块等……”
尽管万锐口中说得好听,但眼瞧着外头杵着那些个人,而自己已经说了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可宁王却依旧不见踪影,纵使刘瑾再傻也知道朱宸濠必然在图谋什么惊天动地的勾当。然而,想到徐勋的皮里阳秋,张永谷大用的推波助澜,马永成魏彬罗祥更是恨不得落井下石,自己面对这一加二加三的组合,分明极其应付乏力,他即便已经气得心肝胃无处不疼,却仍是没办法发火。就在这种无与伦比的煎熬中又坐了两刻钟,他终于看到一个身穿赤袍的中年人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哎呀,让刘公公久等了。”朱宸濠犹如使唤自家下人似的对万锐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等到人恭恭敬敬地悄然退下,他方才春风满面地对刘瑾拱了拱手道,“真是对不住刘公公。本藩也知道你是好意来提醒,可实在是一时分身不得……”
不等朱宸濠继续客套下去,刘瑾就单刀直入地问道:“宁王殿下就不要在咱家面前玩这一套了!咱家只问你,你刚刚见的是什么人,分派的是什么事?”
“这个嘛……”朱宸濠见刘瑾一副穷究根底的样子,想想索性直截了当地说道,“当然是派了宁王中护卫的兵马,去把都司衙门围住了。倘若他们把本藩要的人交出来,那么本藩自然会网开一面饶过他们,可若是他们不识相……”
朱宸濠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继而笑眯眯地说道:“自然是玉石俱焚!”
尽管刘瑾已经约摸猜到了这么一个可能。然而,面对朱宸濠这毫不讳言的态度,他仍是感到一颗心猛地一缩,嗓音不知不觉也尖利了起来:“你知不知道如此做的结果怎样?休说南京诸卫兵马就不在少数,再加上京营十二团营和京卫,还有九边的边军,倘若这些兵马齐齐杀来,就是你有天大的本事,也必然化为齑粉!”
“想当初太宗皇帝还不是以孤军力抗天下,到最后登上大宝?”
听到朱宸濠这一声冷笑,刘瑾险些给气得倒仰,一拍扶手就厉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是建文脑子给雷劈了,一条条尽出昏招!当然,也是因为太祖爷把元勋重臣全都一股脑儿清理光了,否则以倾国之力对付一藩,怎么可能落得那样的下场?宁王殿下,咱家最后再劝你一次,这事情不是什么不成功就成仁,而是事有不偕就是身死族灭!”
“这一点本藩自然知道。”
自从即宁王爵位这多年以来,朱宸濠就被徐边以及罗迪克还有众多幕僚吹捧英明神武,再加上复护卫之事手到擒来,在江西之内呼风唤雨,更是让他产生了一种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感觉。因而见传言中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刘瑾竟是这般胆小的老汉,他不禁更生出了几分鄙夷。因而了,他只是看着刘瑾嘿然笑道:“论军马,本藩这么些人确实微不足道。但你得知道……当今皇上还没有子嗣!”
眼见得刘瑾面色大变,朱宸濠方才盯着刘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而先帝爷也就是当今皇上这一个独子,倘若出了岔子,当然是该由宪庙其他诸子一系承继。但还请刘公公放心,本藩做事一向极其周全,早就派了人去这各处。但使得到本藩举义旗的消息,各处就会一一开始动手。如此一层一层杀上去,京城就算想要找一个可拥立的主子,也不再是一件容易的事。到了那时候,本藩身为亲王之尊,岂不是舍我其谁?”
刘瑾结结实实打了个寒噤,见朱宸濠满脸狂热,仿佛杀的不是那些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宗室,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倘若说安化王朱寘鐇造反,不过是被几个野心勃勃的书生军官,还有一个巫婆给挑唆起来的野心,那么宁王朱宸濠……这家伙完完全全是疯的!
“宁王就不怕天下大乱?”
“乱世出英雄,那不正是本藩横空出世解万民于水火的大好机会?”
刘瑾终于放弃了再想什么话头来劝解的打算,心里飞快地计算起了宁王谋划这一场变乱成功的可能性。尽管觉得朱宸濠是个疯子,但他思来想去,最后却不得不认为,尽管仓促而疯狂,但此次的事并不是一丝一毫胜算也无。倘若宁王真的除了自己的中护卫之外,还能掌握住南昌前卫,那么南昌府便固若金汤。倘若江西都司的其他各卫所也能够归入麾下,那么整个江西的收入囊中,也不过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