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公子能否金榜题名,如今说着还早了一些,但你们诸位……别说明年的会试,就是今年乡试,我也可以担保你们一个都中不得,你们可相信?”不等这几个人有所反应,他便冷冷地说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够和焦黄中这样的卑鄙小人混在一块,而且还口口声声阿谀奉承的,料想你们的人品也高洁不到哪儿去!焦黄中,想当初你因为徐祯卿一句话就让人打伤他的胳膊,险些令其不能去赴会试的时候,你可曾想到,他当年却高中二甲传胪,如今三年庶吉士考满散馆,这就要再次留馆了?”
“你……”
眼见焦黄中那张脸已经涨得紫黑,徐勋方才缓和了语气,漫不经心地背着手又往前走了几步,堪堪走到了焦黄中身前:“当然,你有个好爹爹,自然觉得会万事顺心。只是,令尊焦阁老还不到能够一手遮天的时候,只要我在一日,你这会试就一天都休想考过!包括这么些追随你焦公子,视你为救星的人,也少不了会一体被你连累!倘若你焦公子不相信,那我今日就把话撂在这儿,咱们拭目以待吧!”
焦黄中眼睁睁看着徐勋施施然擦过身侧,脑际的怒火终于冲破了他的神智。一时间,他竟是不假思索地举手猛然一拳往徐勋打去。然而,一拳出去才到一半,他就只见徐勋侧头过来,随即稳稳地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那股巨大的力道一下子让他痛呼了一声。
“焦黄中,你爹的时代,已经落幕了!”
被徐勋一带一拉,焦黄中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就此倒地,所幸旁边一人伸手拉了他一把。其他人眼睁睁看着徐勋就这么到了门口,正想嚷嚷两句提振士气的话,他们就听到门口传来了两句轻飘飘的话。
“差点忘了,说了这么些狠话,我要是不报名,回头倒是会让你们当个糊涂鬼。刚刚我说过,我没有功名,不巧的是,我却有个小小的平北侯爵位!”
平北侯徐勋!竟然是他!
尽管坊间关于平北侯徐勋的传言不计其数,年轻更是人人都挂在嘴边的。然而,即使是说书人也常常用来形容大佬的老人家三个字,比如平北侯他老人家来加以指代,因而,乍一见面的人很难在第一时间有什么感觉。此时此刻,转头看着那呆若木鸡的士子们,再看看脸色灰败的焦黄中,徐勋便哂然一笑道:“不过,你们这会儿后悔相交非人,却还来得及。”
“学生只是一时没认清此人的面目!”
才第一个被骂成是狗腿子的那个士子这次又是第一个倒戈。他几乎是一揖到地行了礼,痛心疾首地又说了两句被人蒙骗云云,眼见徐勋的头微不可辨地轻轻点了点,他一时狂喜,慌忙快步往外冲去,越过徐勋身侧出了这座塔的时候,他还长长舒了一口气。
有他这么一带头,其他人中虽也有犹豫的,可在徐勋刚刚挑明了一定会和焦黄中过不去,甚至为此牵连到他们的情况下,即便知道内阁次辅对寻常人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高官,可徐勋这些年来过关斩将的经历太过辉煌,如今又和刘瑾分庭抗礼,别的不说,让他们倒霉却是轻轻巧巧,于是,一刻之前才簇拥在人左右焦公子长焦公子短奉承不断的士子们,到最后竟人人都迫不及待地和焦黄中划清界限。等到这些人都如鸟兽散,徐勋抱着双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失魂落魄的焦黄中,嘴里又吐出了一句刻薄至极的话。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焦黄中,没了你爹,你什么都不是!”
当徐勋走出门还没走两步,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砰然一声响,回头一看,就只见焦黄中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想到当初焦芳给自己使的大大小小无数绊子,还有后来的诸多筹谋,他顿时冷冷一笑,招手叫过那监寺和尚便沉声说道:“派两个和尚,把焦公子送回焦阁老府上去,就说他不小心在双塔寺摔着了。放心,出了事情自然有我兜着,不会让人来找寺中的麻烦。从今往后,双塔寺但凡有什么事,直接去我府里说一声就行了。”
如此一来,双塔寺为了脱责,自然会死死抱住他的大腿,和李东阳的这趟见面顺顺当当就能隐瞒下来!
徐勋既然这么说,刚刚那心中忐忑的监寺顿时松了一口大气。如果这里头是刘瑾的儿子,那还值得考虑一下,但既然是焦芳的儿子,就没什么好怕的了!须臾之间,他便找来了两个身材健壮的小沙弥,麻利地把焦芳从这海云大师塔中搬运了出来。而等到那两个小沙弥架着人走远了,徐勋方才对监寺和尚又嘱咐了一句。
“今天有兴趣登塔的就是我一个人,大师切记不要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