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就只见皇后的銮驾徐徐而来,最后入殿升座。即便是沈悦这样正在前排的人,却也难以看清楚殿中的中宫,更不消说别人。及至班首的英国夫人和定国夫人双双由导引的女官带领入了大殿中去,很快内中便传来了赞礼声。
“跪!”
数百命妇随着那司赞的声音齐齐跪下,就只听见殿内传来了司言女官的声音:“英国夫人妾徐氏,定国夫人妾刘氏等,兹逢中宫定主,敬诣皇后殿下称贺!”
此话之后,殿内殿外俱是叩头道贺。待到殿中班首的两位夫人退出,众夫人一一降阶,待皇后传旨之后,又是四拜称贺,这繁复的礼仪方才算是告一段落。按理这时候便该由内侍女官将众人导引出宫,可后班那些品级最低的命妇才开始退场,就有一个年轻尚仪急匆匆地从殿中出来,径直寻到了头前几位夫人面前。先是一一见过英国夫人定国夫人保国夫人,紧跟着是寿宁侯夫人和建昌侯夫人两位国戚,她方才到了沈悦面前。
“可是平北侯夫人?”那尚仪行过礼后,见沈悦点头应了,她便笑道,“皇后请平北侯夫人坤宁宫说话。”
沈悦正想着朱夫人的邀约该怎么办,可却发现那尚仪和她说过话之后,又径直到了后头,从朱夫人开始,一连又点了好几位重臣命妇。见别人都殷羡地看着最最年轻的自己,沈悦一时间终于能体会到几分年轻的徐勋周旋在那些老大人之中的无奈。等皇后銮驾先行,众人紧跟着往坤宁宫行去的时候,她这心中方才生出了几分狐疑来。
皇后似乎没有留下自家的亲戚,反倒留下她们这些人,却是为何?
然而,先回了坤宁宫中的周七娘,却给了朱厚照一个冷脸——尽管是把人屏退之后才给的。见小皇帝满脸的讨好,她终于叹了一口气,也就没有用太过正式的口吻,但仍然是正色说道:“皇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这般不明不白把诸位文武重臣的夫人全都叫到坤宁宫,你是想让我对她们说什么?让她们好好辅佐夫婿,鼎力相助皇上?可她们都是一大把年纪了,这些道理哪里会不懂,我说难免傲慢。可要说什么家常闲话,如今尚不到那样熟的地步,没来由让人枯坐拘束。传扬到两宫太后耳中,我受责不要紧,皇上你会被人怎么说?”
一番话说得朱厚照哑口无言,他本是想让坤宁宫热闹热闹,顺便让皇后和那些夫人们熟络熟络,可谁知道历来夫人们面对皇后都是凛凛然如对大宾,和他面对群臣一个道理。
周七娘看见人那心虚的样子,顿时再次叹了一口气。尽管她出自小门小户,并不知道太多朝局上头的大道理,但朱厚照都假传懿旨把人召来了,她不见是不可能的。于是,在左思右想之后,她终于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傍晚,当徐勋一进屋子,就只见屋子里摆着一盆兰花,乍一看去那白色的花朵分外赏心悦目,他顿时眉头一挑道:“我记得家里不曾种过兰花,这是谁家送的?”
“是皇后娘娘赏的。”沈悦抬头答了一句,见徐勋闻言一愣,她便又开口补充了一句,“说的确切些,应该是皇后娘娘代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颁赐的。除了这个,还有刚刚驿传贡上来的柑橘,算是新鲜玩意。虽说平日偶尔宫中也有赏赐,但这一回是皇后娘娘代两宫太后颁赐,自然更不一样。”
说到这里,想到从前在闲园看戏撞见小皇帝领着周七娘偷偷出来的那一幕,沈悦不禁嘴角含笑,随即才笑着说道:“不是我背后指摘皇上,我在那儿坐着说话的时候,瞧见后头梢间里帘子似乎被人拨开了一条缝,料想皇后身边的人必然不至于这么冒失,肯定是皇上在那儿偷看无疑。说不准,留下我和好些文武重臣夫人,估摸着也是皇上假传懿旨。所幸皇后颁赐之后,只是各自问了些话就放了大家出来,我又和朱夫人一块去了灵济宫参拜。”
对于朱厚照那兴之所至为所欲为的性子,徐勋已经是早就习惯了,此刻莞尔一笑之后,他不禁暗叹周七娘终究还算心思灵巧,终于把出人意料召见这几位重臣夫人的举动给遮掩了过去,而且是代两宫颁赐,也算是为两位太后施恩。然而,待听到朱夫人之事,他刚刚还轻松的表情一下子凝重了下来。
“朱夫人?是首辅李东阳的夫人?”得到了沈悦肯定的答复之后,他便目光炯炯地问道,“是她邀你去灵济宫的,说了些什么?”
“是她说,灵济宫中的两位上帝最能保人身康体健。所以才能从永乐年间初封真人,一直到成化年间敕封上帝。她说近来首辅仿佛精神身体都有些不济,所以去拜一拜,又说对小儿是极其有效的,所以我自然跟着去了。”沈悦眨了眨眼睛,旋即便笑眯眯地说道,“至于到了灵济宫之后,她说起咱们的首辅大人如今就算难得休沐回家,也无暇再主持什么文会诗会,常常换上一身布衣从后巷里出去,到小时雍坊双塔寺逛逛,这什么意思你该清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