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人只叫我表字尚质即可,这一声大人我着实承担不起。”
见张彩连忙起身谦逊了一句,徐良虽知道张彩比自己还年长几岁,但还是点点头道:“既如此,我便和勋儿一样叫你一声西麓吧。知子莫若父,你是没见他今天回来的样子,要不是我架着他,恐怕走到一半就能直接瘫下来睡着了。所以,虽说平素我从来不管他的事,但这一次却不得不插手管一管。”
张彩原想暂且回去,可是,听徐良说出了这样一番诚恳的话,想到人毕竟是徐勋的父亲,他踌躇片刻就开口说道:“老大人既这么说,那我就只能叨扰了。不瞒您说,今日我特意过来,是为了大人这一次回程路上遇刺的事。我听说大人下令封了口,但昨日的事情今日京城就有传言,正可谓人言可畏,此时此刻若不加以弹压,只怕刘公公必然会以为是大人暗地挑唆舆论。为今之计,最好能立时寻出替罪羊,否则早先被林尚书张都宪等等强压下来的言官,只怕会抓着这个机会大肆攻击刘公公,大人反而被他们绑上了马车。”
昨晚上徐勋只来得及告诉妻子,徐良这还是刚刚知道徐勋竟然在回程的路上又遇刺了,可当着张彩的面,他还是压下了这惊愕莫名的情绪,心里却把徐勋骂了个半死。可听张彩说完,他便当机立断地说:“从前勋儿就说过,西麓善谋善断,那你说该将刺客归结于谁?”
“虏寇!”
徐良闻言大为意外。这几个月近畿一带的盗匪打得如火如荼,虽未伤及县城州府这些要地,但民间传言已经是相当炽烈,他原以为张彩怎么也该把借口归在他们身上,怎么也没想到张彩张口就是虏寇二字。然而,张彩接下来说出的一番话,却让他心服口服。
“第一,大人今次去陕西,虽是多有小胜,但相比平叛安化王之乱,那些小胜乍一看去就不那么起眼了,所以之前京城调兵多有不顺,从内阁元辅李东阳以下,不少人都持有异议,就连林尚书等几位亦然。倘若是虏寇公然挑衅,这事情就不一样了。而且只要大加宣扬,便能让人得知,这一次铩羽而归的乃是小王子的第三个王子,相当于蒙古人父汗的巴尔斯博罗特,畏惧之下甚至派人行刺大人,分明是畏大人如虎,如此一来,大人的声名更会如日中天。”
说到这里,张彩顿了一顿,又斟酌了片刻方才继续说道:“第二,归结于山匪虽简单,可朝廷接下来势必要出动大批兵力剿匪,这与用兵备边相比,无形之中就分散了兵力。更何况,让山匪盗贼因此有了防备,便失了以有心算无心的先机。第三,刘公公的嫌疑暂且可以洗刷干净,想来他也会因此松一口气。”
徐良顿时恍然大悟,当即点点头道:“好,若是勋儿听到你这番话,必然也是赞同的。此事就按照西麓你说的去做吧,回头我会告诉勋儿。”
“多谢老大人信赖!”张彩怕就怕徐良瞻前顾后,此刻见这位兴安伯如此爽利地将大事交托给自己,他终于舒了一口气,站起身的同时,他便又拱了拱手,郑重其事地说,“另外,等大人醒过来,还请老大人转告一声。今非昔比,一山再难容二虎!”
眼见张彩施礼过后便起身告辞,徐良少不得将人送到了书房门口,眼见人大步离去,他站在原地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默然回到徐勋那偌大的书房之中,在徐勋常常坐的那把宽大黄花梨扶手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想到不过数年之前,他还是南京大中桥下一个一无所有的汲水穷汉,如今却是什么都有了,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自己因缘巧合,多了徐勋这么一个儿子。可富贵荣华的同时,那代价也同样可观。
儿行千里母担忧……在徐家却换成了儿行千里父担忧,妻担忧,那小子在京城就是不安分的主儿,到了外头同样更是事端不断,如今这一回来,同样又要风云四起了么?
想着想着,徐良最终站起身来,亲自去见了沈悦嘱咐了几句,随即却让人备马悄然出了门。三五骑人才出了武安侯胡同,早有人悄悄跟了上去,那情报消息也如流水一般迅速传到了沙家胡同刘家私宅中。
“张彩走了之后,徐良就去了寿宁侯府?”今天请假回了私宅的刘瑾眉头一挑,随即没好气地把报信的人打发了下去,嘴里轻哼了一声,“回头吩咐下去,少盯着徐良。儿子英雄老子脓包,他在京城来往稍稍密切的就是些有名无实的武将,就是寿宁侯,也不过因为徐勋的关系对他客气些,平日那些要紧事徐勋从来不让他沾手。与其把有限的人手放在他身上,还不如多留心张彩,就连唐寅也比他这老子有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