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
外头轻轻的唤声惊醒了徐勋,他抬头一看,见是如意披着一件小袄探进脑袋来,做了个外头有人求见的手势,他便小心翼翼从沈悦怀中抽出了另外那只胳膊,随即方才坐起身子。从前都是沈悦一个劲说历来的规矩是女人睡外头男人睡里头,可自从她有了身子,他不愿分床,便死活哄着她睡在了里面。这会儿轻手轻脚下了床,见小丫头还睡得香甜,他便趿拉着鞋子抓了几件衣裳往外走去。
在外间如意的服侍下穿好了衣裳,他就开口问道:“这么一大早,什么人?”
“是锦衣卫李千户。”如意生怕吵醒了里头的沈悦,压低了声音说道,“人似乎紧急得很。”
一听说是李逸风,徐勋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叶广身上,立时不敢怠慢,连忙匆匆梳洗过后就赶了出去。这会儿家中下人却已经有不少都起了床,见着他匆匆出去,洒扫的人慌忙行礼不迭。此时此刻,徐勋却也顾不上理会他们,径直到了外书房,见李逸风竟然就在院子里踱步等候,他忍不住眉头大皱。
“怎么,莫非是叶大人出什么事了?”
李逸风连忙上前行礼,随即方才摇摇头道:“叶大人近来病情颇有好转,十日之中能到衙门六七天,卑职不是为了叶大人来的。只是昨天半夜里宫中传命下来,命锦衣卫找寻江西南昌天顺年间旧档。卑职追问何事,那小公公竟是说,道是皇上打算……打算复宁王护卫,所以想看看宁王护卫当初因何而革。”
此话一出,徐勋顿时大吃一惊。他才让谷大用去查一查宁王朱宸濠,这宫中就突然传来了复宁王护卫的事,这也来得太快了。沉吟老半晌,他这才若有所思地开口问道:“这事情虽然来得突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可论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怎想起来报我?”
这也是应有的一问,李逸风踌躇片刻,想起昨夜刚刚得到的消息,虽担心徐勋以为自己是搬弄是非,但他还是坦然说道:“大人,不为了别的,实在是为了昨夜还另有一件事。昨夜大人和麾下众将贺钱大人高升,之后钱大人回府的时候,刘公公府上的孙聪在门前截着他,一乘小轿将本司胡同的头牌小楼明月抬进了钱府。据闻人是刘公公送给钱大人的贺礼,这一夜过后,那位引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尚芬芬尚姑娘想来该成了钱府的人了。”
刘瑾竟然把那尚芬芬送给了钱宁?
徐勋一下子就愣住了。想到昨夜那尚芬芬的挑逗眼神,还有在楼梯上有意往自己怀中摔,可紧跟着人却是被送给了钱宁,他不禁眯了眯眼睛,好一会儿才干笑道:“美人送英雄,想不到刘公公竟然会用出这一招来。只是这位头牌一进门,钱宁家中一妻一妾只怕有的是头疼了,说不定还会悔教夫婿觅封侯。”
李逸风见徐勋仿佛不以为意,这才加重了语气说道:“此事兴许是刘公公好意,可是,皇上有意复宁王护卫,听说亦是刘公公提请。卑职去打探过,宁王的亲笔奏折昨日才刚到京城,可晚上就已经送呈了御前。不是刘公公使力,断然不至于这般迅捷。”
“你真是好快的耳报神!”
徐勋看着李逸风摇了摇头。思量片刻,还是不想在院子里说话,当即示意其跟着自己进书房。此时还早,外书房中伺候的人只有一个阿宝,他就让阿宝在外头站着看守,示意李逸风坐下之后就说道:“这案卷你该找的就去找出来呈上去,复宁王护卫的事我心里有数了。只是,我却要问你,刘公公送尚芬芬给钱宁的事,你是盯着孙聪,还是盯着钱宁?”
“两边卑职都一直在盯着。”见徐勋面色倏然一变,李逸风就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不是卑职越权,而是卑职听说过钱宁有染指锦衣卫之意,所以不得不预作防范。至于其至内厂之后,卑职仍然让人盯着他,实在是因为听刘公公门下孙聪在外夸耀过,道是钱宁已入彀中矣。听说刘公公送出去的尚芬芬,通身衣料首饰都是用查抄那卫辉知府的所得,所值不下一两千。”
又是钱,又是女人,刘瑾这一招招倒是用得巧妙啊!只怕昨夜钱宁抱得美人归的时候,酒意深重再加上喜出望外,决计不会想着和美人一块附赠的还有如此一笔横财!如今既然人已经吃抹干净了,东西收不收那也已经说不清楚了。
想到这里,徐勋哂然一笑,定睛看着弯腰控背的李逸风好一会儿,这才站起身将其双手扶起。把人按着坐下之后,他方才负手而立,沉声说道:“锦衣卫由叶大人掌控多年,你和他当年都对我有恩,所以我虽常有事请你等援手,却从没有将你们视之为门下。因而,你调人监视谁,论理都不和我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