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对方竟然有这一次还不够,下次仍打算再找上自己,白瑛一时大怒。然而,听到家主二字,又听对方提到罗清,他不知不觉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胸中怒火,这才淡淡地说道:“不劳二先生挂心,这事情我自有主张。来人,送客!”
随着这一声,杨虎这才窜进门来。见白瑛使了一个少安毋躁的眼色,即便他心头焦躁,也只能强耐怒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把这主仆二人送到外头,见那二先生弯腰上车,他忍不住出言刺道:“尊驾日后行道的时候还请小心些,莫要不小心车辕断了,亦或是惊了马!”
“哦,多谢杨大当家的提醒!”二先生倏然转过头来,笑容可掬地说道,“也请杨大当家日后小心些,朝廷似乎对畿南一带的山匪盗贼一流,有些整饬的意思。”
二先生上了车,那老仆就二话不说跳上了车夫的位置,扬鞭一挥,马车立时稳稳前行。二先生拨开窗帘,见杨虎站在那儿咬牙切齿,他不禁摇头哑然失笑道:“一个俗子,一个莽夫,拿捏起来容易得很,不足为惧。”
“先生,后头有人盯梢,是不是要除了?”
“从崇文门里街拐到扬州胡同之后,把人解决了,记住不要出人命!”
等马车从扬州胡同靠近明智坊草场的一条南北夹巷驶出来的时候,吊在车后的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已经是不见了。马车绕了一个圈子,却又从崇文门出了城。待往东边拐过抽分厂行了不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二先生只听外头老仆恭敬地叫了一声:“大掌柜。”
“是正巧路过,还是在这儿等我?”二先生打起车帘,见对面一乘小轿中,戴着铁面具的中年人二话不说上前登了车来,他不禁哂然笑道,“怎么,就这么一丁点小事,你还担心我亲自出马会办不好不成?那白瑛号称白莲圣主,却是优柔寡断一丝大气也没有。若我是他,在罗清尚未成气候的时候就早出手将其灭了,还会有如今的分庭抗礼之势?”
“白瑛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可他毕竟是名义上的白莲共主,畿南一带的寨子和绿林道上,往往都信奉弥勒,真要惹火了他,对大事并没有好处。”轻轻扶了扶脸上铁面,徐边便沉声说道,“我此来京城,原本是要到北边去的,可得知京城里头既是这局势,我不得不停留几天。罗先生你素来算无遗策,照你看,如今这局势发展下去,谁胜谁败?”
“这个嘛……”
千变万化身份无数的罗先生踌躇片刻,随即便嘿然笑道:“你还别说,这问题真是有些棘手。徐勋给了我太多惊喜,手头又笼络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现如今他这声势非但不输给刘瑾,反而略有胜过,更难得的是他竟然能花言巧语蛊惑了好几个清流中的顶尖人物,不得不说这手段是真厉害。不过,刘瑾在宫中毕竟年限长些,只要天子圣眷在,就能屹立不倒。除却如今刚刚接任兵部尚书的刘宇,听说检察院的左佥都御史曹元也搭上了。朝中奸猾之士都知道刘家的门比徐家好进,而清流中人未必肯附徐,所以两人竟是势均力敌。”
早知道他就看好了那个从焦芳府里骗出来的人,谁想到一不留神竟被人跑了!
“不愧是罗先生,看得比咱们都清楚。”徐边微微一笑,随即就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殿下的事情确实只能拿去求刘瑾,毕竟南昌远在江西,京城人大多不以为意,而徐勋乃是金陵子,林瀚张敷华往来门下,如是一朝再将丁忧守制的林俊招揽过来,殿下谋复护卫就不那么容易了。这事情要尽快,所以罗先生得辛苦辛苦了。”
所谓辛苦,不外乎是说卑躬屈膝阿谀奉承,这对于罗先生来说却是驾轻就熟的。两人在车上又商议了片刻,徐边就下了车回到了自己的轿子,不一会儿,那顶两人抬的小轿就消失在了小巷之中。直到这时候,罗先生才放下了车帘,漫不经心地说道:“他素来只管赚钱不管外务,如今却来指点起我来了。都说我化身千万,他的来历却从始至终无人摸透,要我是殿下,才不会相信这么个人!”
“先生才智告绝,大掌柜素来只管银钱,自然比不得您。至于信赖,殿下当然也是更信赖您的。”
“说的也是。”
随着马车重新起行,不消一会儿就拐出了巷子,而不多久,刚刚消失的那顶两人小轿却从旁边一条夹巷中又拐了出来,停在了刚刚的位置。徐边挑开轿帘默默注视了那边好一会儿,直到两条黑影从夹巷中窜了出来恭谨地肃立轿前,他才低声吩咐道:“盯紧罗先生,外头这些事情都是他交涉,务必留心他交接的每一个人。如若有什么会出纰漏的地方,你们就照殿下此前的吩咐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