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弟。”
徐勋正沉思间,听到这一声忙四下里一瞧,却发现本该已经走了的谷大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上前之后,谷大用就咧嘴笑道:“我瞧见老刘和你说话,就避开了一会,省得他以为咱偷听你们说话。我对你说,瑞生之前冒充皇上那档子事,我在老刘面前替他遮掩了一下,否则人人都知道小家伙有那么一手绝活,他在宫里就危险了。另外,你让神英好歹低调些,他昨晚就这么大剌剌上你那儿去,让老刘知道又是好一通跳脚!”
得知竟然是谷大用瞒下了神英登兴安伯府门的事,又替瑞生遮掩,面对这么一番好意,徐勋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虽说是和谷大用联手开发城南,在闲园等周边设施上赚了一票,通过收购囤积土地又赚了一票,可毕竟是建立在利益上的同盟关系,所以他不可能像对神英这样,步步紧逼其作出非左即右的选择。如今谷大用放着和刘瑾十几年的交情,苦心替他着想,他再不做些表示就太不厚道了。
“老谷,多谢多谢!这会儿说话不方便,这么着,今晚我请你喝酒!去闲园,那儿是咱们的地盘,没别人!”
“那敢情好,既如此,今夜咱们闲园碰头!”
朱厚照说动了张太后,一时心情极好,等徐勋回来,他硬拉着人上了驰道比赛骑射,结果挟着好事将成的气势大败徐勋。这一趟汗流浃背的比试下来,他接过瑞生递过来从井水里拧出来的毛巾使劲擦了擦脸,舒舒服服透了一口大气后,就看着徐勋说道:“别人朕都是给一个要求,你嘛朕就不纵着你了。朕回头让吏部先议一议你的爵位,毕竟当初刘健谢迁那些家伙本来就压着你的功劳,一张世袭铁券是轻轻巧巧的。至于别的,你又没儿子,等有了儿子朕亲自给他起个名字,赶明儿招了他做驸马!”
徐勋简直被朱厚照这天马行空的思维给震得麻木了。他这儿子固然八字还没一撇,可小皇帝还没大婚呢,哪里就知道一定会有公主,没见张太后先后三胎,却只保住了一个么?只是,他可不敢让这金口玉言成了现实,当即笑道:“犬子若有幸能得皇上赐名,臣自然是再高兴也没有了。只是这驸马么,臣倒是没有自信异日他能配得上公主。皇上和……郎才女貌,这生出来必定是金钟毓秀的皇子公主,到时候臣子们必定要抢破了头。”
听徐勋说得有趣,朱厚照哈哈大笑之后,也没在意徐勋这婉转的推拒。然而,等他问起徐勋王守仁的答复,得知王守仁仍然没有只言片语,他顿时有些着了恼。
“从前见他最是爽快的一个人,这一次怎么这样拖泥带水!”
拖泥带水也好,爽快决断也罢,既然话已经说出去了,徐勋也懒得登门去逼迫倒霉的阳明先生,毕竟他先后逼走了王华的两个同乡闵珪和谢迁,没兴趣和王老爹再打交道扯皮。这一晚出了城到闲园,他从后门一进去,得知谷大用已经来了,就欣然快步入内。顺着小径来到了葡萄架底下,见谷大用正饶有兴致地在那背着手走来走去,他立时叫了一声老谷。
“哎哟,徐大忙人你总算回来了!”谷大用扬手打了个招呼,和徐勋面对面地在石桌两头坐了下来,等阿宝上前斟了酒,他端起一看就愣了一愣,“这是……葡萄酒?”
“是家里自己酿的,就图一个新鲜爽口,当然你要是喜欢,烧刀子也有,贵州贡的回沙茅台也有。”
“得,昨晚上才在老刘那里喝了一个酩酊大醉,今天就清爽一些。”谷大用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举起杯子品了一口,虽觉得淡,入口却别有一种清甜,顿时笑着点了点头,“还是你会过日子,只可惜你也忙,否则三天两头到闲园小住一阵子,这才是神仙过的日子。”
笑着扯了几句闲话,谷大用这才拐上了正题:“徐老弟,如今好容易把碍眼的人赶出了京师,不想你和老刘倒抬起了杠,你们这也太猴急了吧。这么大的朝廷,大伙各让一步,各发各的财难道不好?我和他是十几年的交情,和你虽没时间那么长的交往,可咱们也是非同一般的关系,你们要真闹起来,我夹在当中怎么做人?要是皇上知道了,那就更不好了。”
“还不到那份上,老谷你真是操心太早了。”
徐勋打了个哈哈,见谷大用一反平日的大大咧咧,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他略一沉吟就笑道:“要说我和老刘没什么大不了的冲突,主要就是为了朝堂上那几个位子。他有他的人,我有我的人,这一对上免不了有些小龃龉。我也不想事情闹大,可你想想,焦芳入阁我没吭声,这老家伙我还和他有仇呢,可皇上才刚点的兵部尚书,老张之前和我嘀咕说幸好是杨一清,以后说不得他还能建一建功,这老刘就突然使了让我措手不及的一招。要说这一回我也算是帮了你们大忙,这才有那么多位子腾出来,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