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国公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
跟在徐勋身后的齐济良微微一愣,正莫名其妙的时候,却只见两边倏然间冒出了憧憧黑影,竟是把他们团团围在当中,一时惊吓得不轻,忍不住本能地往徐勋身后一闪,旋即才反应到自己着实没个当下属的表现,忙又闪出来站直了身子,可声音却紧张得直颤抖。
“大人,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是下马威还是真刀真枪,就看接下来的了!
上过一次危机四伏的战场,徐勋刚刚方才隐隐感觉到周边似乎有人,这一语道破之后,他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没去理会齐济良这紧张的询问。过了好一会儿,前方的包围圈便松开了一道口子,须臾就有几个亲卫簇拥着一个中年人徐徐上前。
“平北伯,你这回来得未免太不是时候!”
保国公朱晖相比去年带兵出征的时候,竟是消瘦了好些,用他自己的话叫做忧谗畏讥,可更确切地说,却是因为内火太重。虽则是给钱宁送了一座宅子示好,徐勋又没有穷追猛打的意思,可搭进去一个儿子,军功一丁点没到手,他自然就心里憋着一团火。此时此刻冲着徐勋撂下这一句硬邦邦的话之后,他就摆手示意亲卫留在原地,自己按着腰刀大步上了前。
“我不管你是用了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谋回了京来,料想你到京城也应当没几天,否则也不会没能阻止今日的百官伏阙!徐勋,你年纪轻轻便能有这样的心计胆色,我很佩服你,只不过,你最不该的就是和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阉宦为伍!今天在这里的都是我的心腹,就算你真的有皇上手诏,你也该知道,眼下这东西是不是管用!”
朱晖的声音低低的,但齐济良听着却禁不住有些嗓子发紧,可想要咳嗽却又咳嗽不出来,杵在那儿极其难受。然而,早料到这一关没那么好过的徐勋却不像他那么紧张,而是气定神闲地说:“保国公应该知道,我这个人素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我既然敢来,自然就不怕你把我扣下向老大人们请功。保国公你应该记得,弘治年间你率兵和苗公公一起征延绥的那一趟,那些战功曾经让朝中好一场轩然大波,事到如今,这一茬揭过并不奇怪,可你真心以为,别人会对你毫无芥蒂?”
“我不是三岁小孩,你别想拿这些话就能挑唆我。”
见朱晖那张脸严峻冷峭,徐勋又笑道:“好教保国公得知,挑唆离间这一招我用得极少,我这人最喜欢的是合则两利!所以,我在宣府时能够说动总兵张俊,能够说动苗公公,能够说动泾阳伯神英;所以,我在南京的时候能够说动南京吏部尚书林大人,刑部尚书张大人,国子监祭酒章大人,还有他们的门生故旧众多僚友;还有从前的三边总制杨大人,兵部武选司主事王伯安,难道林林总总那么多人都是被我挑唆的不成?以诚动人,以礼服人,以利诱人,这便是我徐勋这几年来最喜欢用的,因为我给得了他们别人给不了的东西!”
朱晖被徐勋说得嘴角微微抽搐。即便他不是文官,对于南京的真正动向不甚了了,可此前吏部尚书之位的相争不下,为了兵部尚书刑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等等空缺,南京官也占据了相当的舆论优势,这些他却听说过。因而,他竟是无法完全把徐勋的话当成耳旁风。
不等他想出什么话来顶回去,徐勋又慢条斯理地说道:“哦,我倒是忘了一个人,司礼监秉笔太监戴公公在南京的时候和我见了两面。他如今年纪大了,精神未免不足,不想再呆在险峰上看风光,我已经答应了他,可以帮忙谋个南京守备太监的职司。而今天之所以会有泾阳伯陪着我一块上京营来,也是司礼监掌印李公公身边的杜公公给我递了消息出来,这才能顺顺当当解决果勇营里头几个碍事的。”
齐济良还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交锋,见徐勋一样样把筹码抛出来,砸得赫赫有名的保国公朱晖竟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即便他只是个旁边跑龙套的,一时也觉得说不出的兴奋,一颗心砰砰砰跳得更快了。直到这时候,他方才感受到此前徐勋对自己的承诺。
这种刺激紧张的感觉,从前坐井观天自高自大的他哪里体会得到?
步步紧逼说了这么多,徐勋随便活动了一下发僵的肩膀,索性抱手而立,耐心地等着朱晖的反应。横竖他并不是真的指望就在这里说服保国公朱晖,因而有的是时间,不时瞥一眼朱晖脸色的同时,他大多数时候都在仰天看头上的点点繁星,仿佛对那璀璨星空更感兴趣。就在其他人都觉得这气氛沉甸甸压得人喘不过气时,后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