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勋,你还不答母后的话!”
这话虽也是厉声呵斥,可比起张太后那劈头盖脸的训斥,力道就差得远了。于是,徐勋直起身子的同时,瞥了一眼一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根本不敢和自己对视的张宗说,他便坦然抬起了头来。果然,张太后是气得脸都白了,而朱厚照则是眼神闪烁着,愠怒归愠怒,可还不到暴怒。心中有数的他垂下了眼睑,这才不慌不忙地开了口。
“回禀太后,臣要说的事情关系重大,可否让闲人回避?”
还不等张太后回答,朱厚照就不耐烦地说道:“全都退出去,刘瑾,你去外头守着,瑞生,你去外头窗下守着,要是有人敢偷听,朕扒了他的皮!”
见人都陆续退下去了,徐勋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回禀太后,臣的胆子,自然是您和皇上给的。”
徐勋不用抬头也能知道张太后这会儿是怎样错愕的表情,因而只是微微一顿,他便开口说道:“寿宁侯府为了经办此事的郑三,可说是把京城上下翻了个底朝天,可愣是一丁点消息都没有。臣也只是因缘巧合,方才听说东厂秘密抓了这样一个人。不是臣在背后说人坏话,倘若不是寿宁侯世子亲自出马攻其不备,而是臣禀报了太后和皇上,等真的去提人的时候,兴许那郑三早就是死人一个了。”
见朱厚照若有所思,而张太后则是将信将疑,他便趁热打铁地说道:“臣知道太后是怪罪臣不该让寿宁侯世子亲自出马,如此一来张家就成了众矢之的,可臣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臣如此做法,正是为了张家着想。寿宁侯头一次揽军需大事上身,怎么就这么巧下头有人和奸商勾结,怎么那奸商就如此大胆竟敢用根本不能穿的棉袍凑数,怎么就这么快被户部韩尚书给揭了出来?”
他一口气连着三个反问,一时间就连张宗说这个张家嫡系子弟也愣住了,更不用说素来就不怎么喜欢动脑子的张太后。倒是朱厚照眼睛忽闪忽闪,突然开口说道:“你的意思是,原本就有人想着要张家成为众矢之的?”
“皇上圣明!”
见徐勋顺口就是一记马屁拍了上来,朱厚照见一旁的张太后面露疑惑,他便没好气地横了徐勋一眼,这才贴过去低声对她解释道:“母后,徐勋的意思是,这事儿闹这么大,兴许是有人在背后算计寿宁侯……”
“什么,他们好大的胆子!”张太后不等朱厚照说完就立时爆发了,一时竟是抑制不住站起身来,“让下头去查,好好地查,究竟是谁这么大胆量,竟然敢打我亲弟弟的主意!”
既然敢捋老虎的胡须,徐勋这个始作俑者这会儿自然不会露出丝毫破绽,反而情真意切地说:“太后,如今皇上登基,别无兄弟姊妹,优礼外家自然是人之常情,可终究有人容不下。不但如此,前时刑部焦尚书将之前妄认皇亲的郑旺等人一体处斩,民间竟然又有人以讹传讹旧事重提,再加上寿宁侯这军需的丑闻,一时把张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实在是意图叵测!臣斗胆让寿宁侯世子这么闹腾一场,朝中虽然必然有人要借此做文章,可是,若能够趁此机会让前事真正水落石出,让有心人跳出来,先头寿宁侯的军需事也就自然而然淡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朱厚照固然恍然大悟面露赞赏,就连起初大光其火的张太后也不禁冷静了下来。那桩案子曾经让她对弘治皇帝狠发了一顿脾气,可是东厂和锦衣卫查来查去,最后竟是就那已经落网的小猫小狗两三只,而源头则是仿佛在没法触碰的那两宫皇太后身上,于是只能就此作罢。而现如今她没了丈夫,儿子才刚坐上宝座,这娘家人就被人架在了火堆上烤,她岂能坐视?
“徐勋,你起来说话!”朱厚照见徐勋身边那周遭满是那个钧窑高脚碟子的碎瓷片,一时挺过意不去的,便开口吩咐了这一声,斜睨张太后并未有异议,他心中就松了一口气,随即又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你说说,接下来该怎么着?”
一旁的张宗说见徐勋才跪了这么一小会儿就已经站起身来,可自己从北安门到现在,已经是跪得腰腿酸软,他不禁对这差别待遇愤愤不平。然而,就当他使劲埋怨自己不该听徐勋蛊惑去做下这勾当的时候,他就捕捉到了一句让他魂飞魄散的话。
“皇上,接下来这事情,还得着落在寿宁侯世子的身上。”
老天爷,还要他上?再来一次和今天打上东厂差不多的勾当,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大惊失色的张宗说几乎是本能地嚷嚷道:“太后,皇上,臣本事不及平北伯一星半点,只怕难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