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沈悦立时怒瞪徐勋,可见徐勋面带笑意地看着自己,她便敛去了脸上的娇嗔之色,低着头说道,“那次我是凭着一股气才从文德桥上跳下去的,干娘接应了我到船上之后,我原本彷徨得很,谁知道你那时候竟然闯了进来……我那时候已经什么都没了,可没想到还有你这么个傻瓜要我,打从那会儿起,我就知道……”
尽管明白小丫头接下来会说什么,可听到她打了个顿,徐勋仍旧忍不住拥着她问道:“你知道什么?”
“知道自己得一辈子跟着你这个死家伙了!”沈悦狠狠在徐勋胸膛上擂了一拳,见他不闪不避,依旧笑吟吟看着自己,她便死命挣脱了他的怀抱,这才叉腰说道,“再说了,我把皇上哄好了,日后你欺负我,我也就有个靠山了!对了,我忘了告诉你,这些钱里头,还有徐伯伯给我的一万两银子,说是未来公公给我这媳妇的,所以,我日后靠山可不止一个,要是你敢欺负我,你自己知道下场!”
见徐勋站在那儿面露呆滞,沈悦促狭地一笑,一转身就闪进了屋子里。把门帘一放下,她方才按着胸口露出了怔忡的表情。虽然徐勋早说过朱厚照的承诺,但今天亲耳听见,这才真正让她放下了心头的巨石。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落拓的他了,而现在的她无论出身也好,性情也罢,都配不上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她那点能豁出去的胆子!
“这丫头,已经这么不叫人省心了,居然还拉来了这么两尊靠山!”
徐勋哑然失笑,心里却并没有丝毫的不高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正好追进屋子去,突然听到背后有动静,一看却是如意探头探脑地在那张望着,便轻喝道:“别躲躲闪闪了,出来!看你就不知道在那偷瞧多久了,还装什么样子!”
“天地良心,世子爷,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如意这才出来,到徐勋面前笑意盈盈地行了个礼,她这才开口说道:“这几天我在外间老听到小姐的大床嘎吱嘎吱的,一夜也不知道要翻多少个身,从今往后终于能好了。”
“以后你家小姐要是再有什么不妥,记得让人去兴安伯府报个信,别憋在心里。”徐勋知道如意的担心,便笑着点了点头,一转过身,他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一下子又站住了,“我差点忘了,李妈妈人怎么不在?”
“李妈妈这几天常常不在。”如意见徐勋露出了留心的表情,忙定神想了想,又说道,“我听到过一回李妈妈和护送咱们上京的那个大和尚说话,说是她在京城还有一个女儿,其余的我也不太清楚……”
李庆娘在京城还有一个女儿,而且慧通竟然也知情?徐勋一时间浮想联翩,甚至猜测到这两位是不是老相好,可这念头转瞬即逝,思来想去,终于有了个推测。他从前就对李庆娘的身手很有些怀疑,如今看来,指不定她和慧通尚有什么共通之处……
想着想着,他不禁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与其在这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倒不如去问问沈悦,白天那个罗大士究竟是何许人也!
皇帝深夜归来,这事情瞒得过外头群臣,却瞒不过紧盯着这些的大人物。册封两宫的诏书尚未颁布天下,张皇后也尚未迁居清宁宫,上上下下的人却已经改口称她作了太后。晚上朱厚照到坤宁宫去道安的时候,少不得招来新晋太后的母后好一番数落,于是只得唯唯诺诺连连称是。好在张太后也知道朱厚照的性情,敲打一阵子就放儿子回了宫,但其他各处知道这消息的地方就没这么消停了。
内阁直房中,三位阁老便是一排坐着,面沉如水。自打王岳把消息送到这儿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很恼怒了,而等到得知皇帝居然下令宫门晚些下钥,直到这会儿方才回宫,性急的谢迁哪里还能忍得住。
“皇上说先帝逝去悲恸难忍,西角门视朝要拖到六月初二,可居然有兴致出宫去!”
“这才是第一天登基。”刘健已经领教了这位小皇帝的执拗,此时一想到今后种种,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先帝既是将皇上托付我等,我等就唯有尽心竭力了。”
默不作声的李东阳却想到了焦芳暗中捎来的口信,心里权衡着是不是应该对刘健和谢迁挑明。最近焦芳一改从前,和他联络得越发多了,这势头虽可疑,对他却是有利的。他乍然听说的时候也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朱厚照的魄力大到了这样的地步,竟然敢直接拿着朝会开刀,而且口口声声是复永仁宣旧制。然而,就在他踌躇的时候,刘健突然又开口了。
“今天跟出去的又是东宫那几个太监和徐勋。此子当初我等是看走眼了,他实在是大诚实伪,想来当初先帝也被他蒙蔽了!只看他这些天事事逢迎完全不知劝谏就知道,此子留在皇上身边,日久天长必然会是大害!趁着他还未成气候,尽快想出对策才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