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勋不像李逸风人面熟,还真不认识这位说话的仁兄,听说是兵部的,他不禁心头一动。可紧跟着,他就看到一个又有一个家伙昂首挺胸走了出来。
“就算此前是有人诬陷,如今正值山陵崩之际,你便纵兵围了太医院,这是何意?”
徐勋见其他人窃窃私语,便坦然说道:“太医院从院使以下到御医太医医士,不少人都是多年尸位素餐玩忽职守。如今皇上晏驾,太子殿下觉得事有蹊跷,于是拿下经手过诊脉药方和医案的人严加彻查,难道太子殿下这孝心有什么不对?”
见那人大约是没想到他会径直把朱厚照给扔出来,一下子噎住了,他便加重了语气道:“况且太医院这些年被人弹劾冗员庸医的次数不计其数,甚至一度传出和僧道之流勾结,现如今太子殿下欲要将其整治清理干净,尊驾身为朝廷官员,为何要护着这等鼠辈?”
“你……可你不要忘了,如今是什么日子!百事哀为先,哪有在丧期兴大狱的道理!”
“皇上已然仙去,但宫中尚有皇太后和皇后,现如今两宫都因为皇上崩逝哀痛欲绝,随时随地都可能用到太医院。若是那几个庸医再有差池,致损两宫,那又该如何?若是说太子殿下为了两宫御体故,欲要整饬太医院不是大孝,那什么又是大孝?”
要比引经据典,徐勋当然不是这些饱读四书五经的儒生对手,可要说斗嘴歪理,他却从来没输过人。这会儿几个回合下来,见那年轻官员势单力孤,四下里看看偏生找不到愿意协力的人,他知道因为弘治皇帝的逝去而痛恨太医院的人不在少数,于是就顺势拱了拱手道:“诸位,皇太子钧旨,令把人押回宫中亲自审问,还请各位先让一让!”
尽管遭遇了一场唇枪舌剑,但也多亏了这一场,接下来徐勋总算是顺顺当当把人押回了宫中。然而,等他在京不乐的指引下找到了内官监和张永会合之后,却发现还有两个不请自来的人,赫然是刘瑾和谷大用。而谷大用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又让他吃了一惊。
“徐老弟,你是不是没拿到刘文泰?”见徐勋那脸色果然是如自己所料,谷大用便嘿然笑道,“我就知道我底下的人是不会看错的……你知道刘文泰躲哪儿去了?这老小子简直比兔子都滑溜,他居然躲去了文渊阁!”
此话一出,徐勋不禁又惊又怒,沉思片刻,他便看着刘瑾和谷大用说:“你们两位既是来了,那这事情太子殿下可知道?”
“殿下当然知道了。”刘瑾忙接过了话茬,咬牙切齿地骂了刘文泰两声,他就恼怒地说道,“这刘文泰是太子殿下指名要拿的人,内阁护着这么个罪该万死的庸医算是怎么一回事!徐老弟,殿下原本要亲自去的,可俺想着就劝了殿下回去。毕竟,这日子殿下去内阁和阁老们冲突了不好。这会儿谷大用派人盯着文渊阁呢,咱们几个正好合计一下该怎么办!”
第三卷 少年君与臣 第260章 绝不姑息,绝不容忍!
左顺门内的文渊阁从来就比不上千步廊左右那些衙门的繁复规制,堂堂首辅的直房别说和那些尚书治事的二堂相比,就连六部一个郎中也比不上。然而,宫城内寸土寸金,阁臣理事的地方自然不能和皇帝后妃们看齐,于是即便整修,也就是见缝插针地多造几间屋子,多容纳几个人住,多几间存放文卷案牍的仓库,仅此而已。所以,堂堂文渊阁,这前头的院门反而是寻寻常常毫不起眼,和对面的文华殿等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眼下这会儿,这一扇小门却成了一条泾渭分明的分隔线,把两拨人分别隔开。外头一拨是十二团营的精锐,里头一拨却是在内阁办事的一应文书官等等。两边即便算不上剑拔弩张,可这气氛也是紧张僵持得很。面对这一幕,文渊阁二楼处,站在窗前的三位阁老面沉如水,最后还是谢迁打破了沉寂。
“当初就不该顺了皇上的意思,这小子可恶!只知道逢迎太子殿下,竟不知道顾全大局!”
“现在说这话已经晚了,你没听见外头那些军士的言语?奉殿下旨意,宫中有猪油蒙了心的太监趁乱夹带财物,于是派兵来守卫文渊阁,而且他们只看着外头不越雷池一步,我们还能怎么样?况且徐勋这个当家作主的连面都不露,难道我们拉下脸去找那些军士理论?”
李东阳之前一直觉得徐勋年纪轻轻为人赤诚,兼且不贪财有度量,可此时此刻面对这般情形,他再也没法坚持那点之前的看法。说完这话,见刘健的脸色已经黑得和锅底似的,他便开口说道:“元辅,咱们若还是留着刘文泰,接下来太子殿下说不定会亲自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