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沈悦何尝不知道,李庆娘的提醒没错,况且徐边自己都说不必对徐勋透露他来过。然而,不论是从前徐边救过她母女俩的命也好,不论是小时候徐边送过她无数小玩意也好,不论是徐边当着她父亲的面亲口说要她当他的儿媳也好……她毕竟是因为这样一个人才和徐勋扯上了关系,把徐边出现的事情捂在心里,那是有亏良心的。况且,不论真相如何,那终究是徐勋从前的爹爹,说出来也能让他心里有个数。她和他之间,本来就应该坦诚相见。
因此,权衡良久,她突然咬了咬牙,竟是主动伸手抱紧了徐勋,整个人都埋进了他的怀里,旋即才低声说道:“我刚刚见着……见着徐二爷了……”
对于小丫头的主动投怀送抱,三个月不见伊人的徐勋原本倒是挺高兴的,可当听到这后头一句话,他只觉得犹如一道闪电当头劈下,竟是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好一会儿,他才恢复了那种旁观者的冷静,轻轻把沈悦推开了少许,这才低头问道:“你说刚刚,那就是我来之前一会儿的事?”
“没错,你们顶多就是前后脚,插着一刻钟工夫。”
见沈悦说得犹疑,徐勋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悦儿,把他来的情形原原本本告诉我。没事,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紧,我这点承受能力还是有的。”
“他也没说什么……”沈悦想了想,就把当时的情形一点一滴说了出来,连徐边那会儿的神情和动作都没漏过。
听到那寥寥几句复述,徐勋虽觉得徐边这个人依旧是迷雾重重,但从前心里的那个谜团倒是解开了。只对于徐边说让他二人成婚之后只孝顺该孝顺的人,他不禁眉头微微一挑,暗想这位便宜老爹就是装洒脱装爽利,也实在是太过了。不是他想要用的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人,要真的对他成了别人的儿子无所谓,徐边又何必会出现在小丫头面前?要知道,依照沈悦的性子,这样的秘密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瞒着他的!
“没事,他走了就走了。”
徐勋拍了拍沈悦的肩膀,当即揽着人到正中的软榻上坐下,又无所谓地说道:“他来见你,大概也就是让你把这些话转告给我的意思。他有苦衷也罢,没苦衷也罢,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我真是他的儿子,他的生恩我已经用朝廷的褒奖还了他,养恩他根本没有,算起来我和他已经两不相欠。你已经告诉了我,这事就算完了,今后就当他今天没来过。”
“可是……”
沈悦尽管从小读书就是三脚猫,烈女传女训女则之类的都是看过就算了,可她还是本能地觉着徐勋的说法不对。可待要反驳,面对那沉静而坚决的眼神,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迟疑了许久才小声说道:“已经发生的事情,怎么当成没发生过,这不是自欺欺人么?”
“你怎么这么认死理?”徐勋放开了她少许,又伸出手去没好气地揉了揉那微微皱起的小眉头,因笑道,“你要真是想不开,以后你和我多生十个八个儿子就好,横竖都是姓徐,分一个儿子拜一拜他这个祖宗,就算我很对得起他了。”
“十个八个!该死的家伙,你当我是母猪不成!”
见沈悦果不其然被自己一句话给引爆了,徐勋知道自己这法子果然奏效,少不得又故意撩拨了几句。等到李庆娘匆匆端了茶盘到门口时,听到的就是里头好一阵喧闹,这让在厨房始终心神不宁的她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她进来送了茶,徐勋便默契地再也不提徐边之事,只笑吟吟地讲着今日在西苑大阅的情景。
什么朱厚照惊艳亮相一箭中靶,什么王守仁高台演阵大获成功,什么皇帝要赏赐大臣偏不许太子来帮腔……一通话说到一半时,如意还回来了,原本已经饱餐了一顿的徐勋又却不过情,陪着沈悦用了一顿被他称之为夜宵的“晚饭”。及至时候不早他起身离开的时候,却又当着李庆娘和如意的面把沈悦拥在了怀里。
放开手后,看着小丫头那红扑扑的脸,他便笑道:“以后要是还遇到今天这样的事,不要瞒着我。这种事一个人扛着是要压死人的,两个人分担就好得多。夜深了,早点去睡,明早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了。女孩子太晚睡,可是会老的!”
沈悦听着前头这些话,心里还正甜蜜着,可当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她不禁恨得牙痒痒的,偏生徐勋仿佛未卜先知一般早已经转身大步走了,她想要出口气都办不到,只能站在那儿气咻咻地看着那背影,突然大发娇嗔道:“大骗子,每次就知道气我!”
回过头来的徐勋见沈悦旋风似的转身进了屋子,面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待到出了南绣庄,他见李庆娘从侧门那边替他牵了马出来,他先是随口问了几句生意好坏,待得知如今每月除房租还能结余个二十几两,不禁暗自点头,但旋即就说道:“妈妈,虽说我也让和尚留心周围的情形,但毕竟最关键的还是靠你。若是再有今天这样的情形,哪怕悦儿不说,你也要先对我禀明了,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