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自己来,都已经睡着了,想睡就继续睡吧!”
徐勋上辈子也只在小时候由保姆给洗过澡,从没这么让老爸给伺候过,哪怕这辈子年纪一下子缩小了近一半,他也完全不习惯这样的待遇,哪里肯依从徐良,慌忙伸手去夺毛巾和胰子。父子俩一个死拧着不肯给,一个手忙脚乱要抢,最后终究是徐勋眼疾手快夺过了毛巾,但那巾子下半截重重落在水里,水花一时溅得徐良满头满脸满身都是。
看到这情况,徐勋顿时傻眼了。徐良却在愣了片刻之后哈哈大笑,没好气地在徐勋头上狠狠一敲,这才转身大步走了。洗个澡闹出这样的插曲,徐勋自然是说不出的尴尬,接下来三下五除二洗完了出来换好衣裳,他便匆匆出了门,从朱缨口中得知徐良在正房等,他随手接过那件兰州姑绒大氅就往外走去。
“爹!”
徐勋打起帘子一进门,就只见屋子里并没有别人,只徐良一个人坐在那张方桌后头,桌上正攒珠似的摆着四菜一汤。他解下那件大氅往一旁椅子上一扔就走上前去,使劲吸了吸鼻子,随即笑呵呵地说道:“真香!”
“都热过一回了,还香什么,都是你这小子,洗澡洗一半居然能睡着!”
徐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见徐勋赔笑在旁边盛了一碗饭双手呈给了他,他这才伸手接过,眼看徐勋自己盛了一碗,坐下身连招呼他也忘了就狼吞虎咽吃了起来,他不觉哑然失笑,遂也低头拨拉着碗中的饭。眼看徐勋吃了一碗又盛了第二碗,吃了第二碗后桌上四菜一汤已经只剩下了些汤水,儿子却又站起身还要盛,他不禁干咳一声伸手拦在了那盛饭的大碗上。
“好了,别这么猴急,饭吃多了也伤身!”
“爹,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三个月没吃饱饭的儿子吧!”
徐勋趁徐良一愣的工夫,又是眼疾手快两瓢往碗里一盛,连带着肉汤菜汤往碗里一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又填进了肚子里,这一次方才稍稍恢复了过来。三个月没吃饱是说笑,但他今天是真的饿了,一大早忙着操练的事,只吃了两个馒头;午间是皇帝赐宴,这都是有规矩的,不过跟着别人略略动筷子而已;而等到回家他又只吃了两块糕就先去洗了澡,这一整天的消耗简直是非同小可。此时此刻,他摸着肚子靠在椅背上满脸满足,待看见徐良那没好气的样子,这才赶紧坐直了。
“终于吃饱了?”
“吃饱了吃饱了,爹的手艺果然不是盖的……”
“就知道说好听的!”
徐良怎不知道徐勋此时大异于人前的沉稳精明,都是为了逗自己一乐,但仍是免不了笑了。眼看着面前桌子上一个个空空荡荡的碗盘,他便站起身来唤了人进屋收拾,自己示意徐勋跟自己进东屋。一进屋子,他回头发现徐勋正诧异地看着四壁的陈设,就笑道:“我一个粗汉子,摆上四壁的书反而不像样,索性就整理了一下家里的兵器库,挑出这几样不是花架子的拿来挂上,看着还至少像个勋贵之家。”
“那是,爹正当壮年,上得马开得弓,对了,我之前还对那王守仁说过,约他有空到府里来和爹你比试比试。”
“你小子尽会给我找事!”徐良闻言气结,笑骂了一句后就正色说道,“不说玩笑话了,之前之所以会有御史弹劾你那风波,是齐济良挑唆的徐毅。和尚探知这事情之后,设了个圈套,让我把东西转交李逸风,请他设法送还殿下,然后诳齐济良惹上了李逸风,又接下了这烫手山芋。齐济良被太子殿下训过,就上了我这来负荆请罪,我已经宽宥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怪可怜的。”
“太子训过齐济良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因为这个,悦儿的事我已经对殿下坦陈了,她的事情今后总算能有转机,只齐济良上门负荆请罪是怎么回事?”
徐勋听徐良讲完之前那段经过,不禁又是诧异又是好笑。虽说齐济良确实还小,但这年头就算是小孩子,做错了事也要付出代价,他这老爹真的是心忒软了。然而,听徐良只是眼下说说就这等感慨,他当然不会不应景地说三道四,想了想就笑道:“不追究就不追究吧,横竖吓他也吓够了。碰到爹这好心人,算是他的运气。”
“我这不是瞧着他比你只小一岁,想着他早早没了爹也怪可怜的。”徐良说到这里,有些不安地瞥了徐勋一眼,这才轻咳一声道,“咳,那之后仁和长公主请了我去,说是齐济良这小子没人教导,所以不免养出些骄纵的性格来,想请我教教他武艺磨磨性子,结果么……”
徐勋原本只是随便听听,可渐渐就觉得不对头了。再加上老爹这表情仿佛有些心虚,他不免开口问道:“结果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