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了一阵,她最终气馁了,险些没趴在绣架上。花露她倒是做过,那是因为祖母因年轻时落下的隐疾,脚后跟易开裂,冬天用花露加水泡脚却能缓解。至于胭脂水粉……她平时用得少,就算真用,也都是用家里铺子中送来现成的,什么时候自己做过?
如意知道自家小姐就是这样一阵一阵儿的脾气,因而也不去劝,笑眯眯地将茶壶放在蒲包里温着,继而就悄悄退出了屋子。才出了院子到前头铺子里预备看看生意如何,她就发现这些天少人问津的成衣铺里多了一个戴着帽子的客人。细细一看,不是当初护送她们在高邮上船的慧通和尚还有谁?只是,李庆娘正用异常阴冷的目光瞪着慧通,仿佛有深仇大恨似的。
“妈妈……”
“这儿没你的事,去里头看着大小姐,别让她到外头来!”李庆娘说完这话,见如意愣愣的不动,她立时沉下脸呵斥道,“快去,别在这杵着!”
尽管平素李庆娘一直都是温言软语的好气性,但相处多年,如意哪里不知道这位变脸之后是多么可怕的角色,慌忙答应一声就赶紧从后门溜了。这时候,李庆娘冷冷看着慧通,僵持了许久才说道:“你我各为其主,井水不犯河水,你却去查我的底细,究竟想干什么?”
“说不上各为其主,将来沈姑娘还不是徐夫人?”慧通却嬉皮笑脸地一笑,继而漫不经心似的说道,“再说,去查你从前的事,那只是因为我心里好奇,谁知道真的能查到点什么。李妈妈就算不再惦记着当年的事,不想报那一箭之仇,可总不会忘记了自己的女儿吧?”
“你……”李庆娘硬生生把几乎脱口而出的那追问截断在口中,旋即冷笑道,“实话告诉你,你查错方向了!我就是普普通通一个会两把花架子的女人,不是什么昔日西厂百户李富阳的女儿,也没有什么夫家!”
“那当我什么都没说!”慧通光棍地耸了耸肩,当即就转身往店外走去,又头也不回地说道,“那没娘的闺女被家里人当成累赘,二十二岁都还没出嫁,如今预备许给一个大她二十岁的鳏夫,你就当不知道吧!”
李庆娘原本是忍了又忍,闻听此言,她终于勃然色变,当即一按柜台竟是就这么跃了出去,继而一把抓住了身子已经到门口的慧通,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李妈妈终于是承认了?”慧通这才不紧不慢地扭过头,见李庆娘面色铁青,他才叹了口气道,“都是天涯沦落人,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和尚我当年在西厂风光的时候,还有个预备娶回来的女人呢,结果事有不偕立时跟人跑了,你这算得了什么!这事情要说简单很简单,趁着你女儿出门设法把人拐带回来;要说难也难,毕竟人家知不知道你这个娘还未必可知。总之我把那户人家的住址告诉你,你自己先斟酌。”
尽管最初疑心慧通另有目的,但对方爽快地把哪条街巷胡同第几座门头都说了出来,李庆娘最初的愠怒恼火也就打消了不少。毕竟,两个人怎么说都是曾经因为同一件事而沦落下来的,要说天生的亲近还不至于,可说话总能说到一块去。
“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当然不是!”慧通见李庆娘松了手又走回柜台后头,也就顺势走过去,双肘支在柜台上,仿佛是老主顾没事闲聊似的,压低了声音说道,“看沈姑娘安分的样子,大概不知道这些天的风波,可你总不会不知道吧?这事儿世子爷让我追查,你知道我查到谁身上了?”
“莫非是那个徐毅?”
“虽不中,却不远矣。”慧通文绉绉地念叨了一句,继而就正色说道,“他一个小人物,怎会知道禁中的事?所以我往前头查了查,从他下头一个随从口中得知,刘山凌迟的那一天,长公主府的大公子齐济良见过他。要知道,那天太子殿下世子爷和沈姑娘是一块大闹的长公主府,世子爷甚至一度挟持了齐济良方才得以突围脱困,所以,人家恨他入骨也正常。问题在于,齐济良如今让那丫头画了沈姑娘的图像,让人满城里找人!”
“什么!”
李庆娘这一回才是货真价实又惊又怒——尽管女儿是血肉至亲,但毕竟多年未见,要论亲近远远不及她几乎当成女儿似的沈悦。因而,一想到事情张扬开的后果,她几乎是狠狠攥紧了拳头,恨不能把那惹事的齐济良给杀了。
“不过他只以为是兴安伯府抑或魏国公芳园和定国公府的丫头,再加上仁和长公主府的下人也没怎么看清,图形不像,而且又不知道姓名,短时间内可保无虞,但这事情不来个了断,风险就太大了。要知道,世子爷在禁中一呆就得三个月,我就是天大的本事也混不到那里头去;而兴安伯昨日刚刚接到兵部任命,佥书后军都督府,每天早朝就已经是天大的麻烦,况且他家里事情还收拾不完,所以我只能找你,咱们得参详一个办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