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后娘娘说,西苑太冷,她如今咳嗽才刚好,就不和您一块去了,免得一感染风寒什么地方都去不得。这手炉您拿着取暖,里头的红萝炭是新加的,足够几个时辰用的。”
听着张皇后那明显有些嗔怒的传话,弘治皇帝不禁苦笑一声,命人接过暖炉捧在手里,果然是温暖得很。见那女官站立不去,显见还等着自己的回音,他略一思忖就说道:“转告皇后,就说朕一会儿带着太子一块回来,就在坤宁宫用晚饭。今晚不用尚膳监伺候,让坤宁宫小厨房做些暖胃的汤水。太子今儿个贪玩,回来铁定冷了饿了!”
那女官等的就是弘治皇帝这番话,当下深深行礼答应,嘴角却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容。及至目送着一行人离去,她立时反身快步进了坤宁门,不消一会儿就回到了坤宁宫东暖阁,对着满脸焦躁的张皇后笑道:“娘娘,皇上说一会儿带着太子殿下回来,就在坤宁宫用晚饭,还说了让小厨房多做些暖胃的。”
“就知道支使人,他那乾清宫就没吃的?”张皇后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可脸上终究露出了笑容,“吩咐下去,拣皇上和厚照他们最喜欢的那几个菜做……”
话还没说完,外头就只听有人报了一声:“皇后娘娘,寿宁侯夫人和大小姐求见。”
“这会儿她们怎么来了?”
张皇后一时极其纳罕,自言自语了一句就吩咐传进。不一会儿,那一对打扮华贵的母女俩就进了东暖阁,又在宫女的服侍下除去了貂皮暖额和暖耳。弘治皇帝礼遇皇后娘家,因而寿宁侯夫人建昌侯夫人都是通籍禁中,连带家中小女孩儿都能自由入宫。这会儿张婧璇随着母亲给张皇后磕过头后,一时就四下里张望着问道:“厚哥哥呢?”
“别提那皮猴儿,又溜得没影了,他父皇这会儿正去找人呢!”
张皇后嘴里嗔着,脸上却笑意盈盈,寿宁侯夫人和张婧璇瞧着哪还有不明白的。不用寿宁侯夫人伸手去推,张婧璇就笑拉着张皇后的手道:“看姑姑笑得这般开颜,哪里会恼了厚哥哥。说起来我好些天没见着他了,什么时候让他出宫去家里,我那又有好多新鲜玩意。”
儿子和自己越来越亲近,张皇后也就不再像从前那样担心朱厚照远了两位舅父家,当即笑道:“皇上这些天成天盯着他去文华殿听讲,说是下雨下雪都不许缺席,他前两天才磨着我呢。一听说外头有什么好玩的,这心又得散了。等过一阵子,我就让他去你那儿散散心。”
寿宁侯夫人今次进宫不过是附带提一提此事,见张皇后这般说,她也就暂且作罢,三言两语打发了张婧璇跟着一个女官出去玩,就正色说道:“今日臣妾突然来见娘娘,是因为前次接着娘娘的信,家里送了不少礼给兴安伯府。这些天听说那位世子的风声有些不好,甚至家里之前还有些人嚼舌头,说是侯爷之前交好这样暴发户似的新贵,是因为有意联姻。”
“怎会有此事!”张皇后一时又惊又怒,当即厉声问道,“那嚼舌头的人呢?”
“娘娘放心,已经被鹤龄下令打死了。”
寿宁侯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丝毫没变,仿佛杀的不是人,只不过是一只鸡。见张皇后这才面色稍霁,她忙又说道:“为了之前送礼的事,二弟妹也在臣妾面前有些疑问,道是也不知道这么暴发户似的父子俩,怎就让娘娘和太子殿下……”
这一次话还没说完,张皇后就恼了,砰的在炕桌上一拍,竟是呵斥道:“她懂什么,就知道胡说八道!若是没有缘由,我会让你们做这等事?谣言归谣言,家里的人嚼舌头处置了就是了,犯不着指摘人家父子俩!什么暴发户,那对父子是根正苗红的世家子弟,只是先头蹉跎了好些年罢了。你回去告诉建昌侯夫人,这话要再给我听见,别怪我这个长姊训诫她!”
寿宁侯夫人只不过把弟妹建昌侯夫人拿出来当个幌子,哪里料到张皇后就这么恼了,一时间倒有些措手不及。然而,张皇后的这态度也让她心中一动,暗想那徐家少年郎竟不单单是打动了太子,而且连这位最难伺候的中宫也给摆平了,本事竟是非同小可。要真是如此,那所谓的联姻之说倒可以考虑考虑,毕竟那也是勋贵之家,女儿的年纪也正好。
弘治皇帝自然不知道,这寿宁侯夫人竟带着女儿到坤宁宫来了。这会儿出了西华门,他不免觉得自己这样去西苑有些突兀。结果,还是孙洪低声建议是不是换成凳杌,只着便装,他便立时从善如流地应了。如此这一路过去,虽也常有宦官等等肃立路边行礼,但终究别个都以为是几位大珰一时兴起也要到西苑瞧热闹,并不太放在心上。然而,当弘治皇帝这一路辛辛苦苦顶风冒雪赶到了内校场时,却赫然发现那边厢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孙洪再一问,方才得知幼军们都到一旁之前临时建起的棚子里听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