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长孙这话就要说得我无地自容了,什么上下整肃,说句实在话,这一应人等的花名册至今都尚未理清楚,更不要说其他,甚至于房契地契,至今也还剩好些不见踪影,我都快焦头烂额了。”徐勋有意把实情稍稍露了一点出来,见徐光祚反而笑了,他知道这有限的坦诚有助于拉近两方面的关系,遂又说道,“不过,今天请定长孙来,自然不是为了这丁点鸡毛蒜皮的家事,而是另外有事想请定长孙帮忙。”
尽管上次才帮了徐勋一个大忙,但那样忙碌一场,对于徐光祚自己来说也有莫大的好处——寂寂无闻多年的定国公府又成为了众多达官显贵议论的话题,而且据他打探得知,似乎皇帝也赞了他一句能干,单单这两项就能弥补他的一番辛苦。于是此时,他立时稍稍前倾了一下身子,脸上露出了最诚恳的笑容。
“世子但请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
“这事别人兴许会为难,但对于定长孙来说,还真的不是什么难事。”
徐勋打了个哈哈,当即就把当日升官之时孙彬的那番话变了个法子说出来。见徐光祚先是惊诧,随即是欣喜,最后虽则是竭力用若无其事的表情遮掩,可那嘴角终究是往上头勾了起来,他就知道,自己所托的这事,无疑是正中徐光祚的下怀。
要知道,定国公一系由于如今这位发了狂病的定国公,蹉跎了多年,除了国公的虚名,旧日依附门下的世袭军官只怕多半都闲置了。
尽管很想摆出个很为难的模样,但徐光祚见徐勋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突然醒悟到这是个怎么角色,到了嘴边的话立时改头换面,竟是满口答应了下来:“些许小事,既然世子看得起我,我自当竭力相助。不过,你要几个人?”
“百户五个,总旗五个。”见徐光祚眼神一闪,徐勋顺势苦笑道,“我如今是个光杆子指挥使,这兵卒还要另外挑去,也就只有把军官先搜罗搜罗。按理总旗还应该要五个,再加上小旗,但到时候选了人上来,也是要赏功赏劳,所以得留些空缺。”
徐光祚的年龄何止比徐勋大一倍,原本只觉得徐勋只是机缘好运气好,可眼下听到这话,他不免想起王世坤在他面前吹嘘的那些话——虽然他根本不信金陵闹得沸沸扬扬的赵钦之案,完全是当时还是小人物的徐勋在背后推手,但此人年少慧黠却是铁板钉钉的。
不过,就算只有十个人,他也很有一番人情好做,这会儿便在心底飞快地合计了起来,到最后就笑着点头道:“好,这事情包在我身上!”
“那就多谢定长孙了!”徐勋知道自个已经打动了这位定长孙,心头一松的同时,也不免笑吟吟地说,“只我有一句话可得和定长孙说在前头,那些人从前犯过错不要紧,在别人眼中是刺头也不要紧,可有一条,却得是有真才实学的。太子殿下不知什么时候一时兴起就会过来探看,我可一定会和殿下说着是定长孙所荐之人,到那时候丢脸可是丢咱们大家的!”
这最后一句话顿时打消了徐光祚的某些念头——毕竟,这些年定国公府的亏空不少,这十个空缺若是拿出去几个,也能换上一笔不小的现钱。想到徐勋如今已经是兴安伯世子,若这样想就不会送了十个缺给自己做人情,况且在太子面前露脸,对他将来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徐光祚定了定神,最终咬咬牙点了点头。
“徐世子尽管放心,要有银样镴枪头,到时候你尽管找我!”
“那就成交了!”
一方是老牌勋贵名正言顺的接班人,一方是顶着老牌子的新贵,两个人的手轻轻一握,随即很快地收了回去,继而就笑呵呵地品茗说起了闲话。从煎茶的茶叶泉水火候说到了冬日的时令补品,从佛寺道观说到仕女名媛,等到一番谈天说地完结,亲自把徐光祚送到了二门之后,徐勋一回房就忍不住伸了个大懒腰。
和聪明而又精明的人打交道,还真是累人得很!这当口要是红袖添香温柔解语花……
徐勋想到这里,眼前就浮现出了小丫头一手叉腰瞪人的情形,他那温柔的想头顿时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就在这时候,他只听背后传来了一个恭敬的声音。
“少爷,戴姨奶奶说是有十万火急的要紧事,请您去一趟。”
听到是朱缨的声音,徐勋便头也不回地问道:“单请我?”
“是,姨奶奶说是有事和您商量。”
知道戴姨娘这几天的冷盐水灌下来,苦头也吃够了,徐勋微微一沉吟就转过身来冲着朱缨颔首道:“也罢,我先去对爹说一声。你如果手边没有急事,就跟着我一块走一趟那边都是女眷,免得又传出什么闲话来。对了,崔妈妈一直带着人守在那儿看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