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眼瞅着徐勋亲自出来把张永迎了进去,便索性站在窗前低声商议了起来,不过一会儿工夫,他们就又看见徐勋和张永一块出来,竟是把人送出了门。正在他们琢磨张永这特地跑一趟,究竟是太子让其捎带了什么消息,外头就传来了陶泓的声音。
“京公公,京公公可在?少爷请您去一趟。”
“这下京公公不会闲着了。”木怀恩笑眯眯地冲着的京不乐虚手一引,见此人冲自己一点头,就立时打起门帘出去了,他不觉耸了耸肩微微一笑,又拿了浮尘去各处掸灰,嘴里却喃喃自语道,“傅公公急流勇退享清福,可你不同,若有机会重新在宫里谋一个位子,你只怕求之不得,否则宫中朝堂人事何必摸那么清楚?傅公公心知肚明,这才把你派了出来。”
要比耐心,徐勋前世里能蛰伏上十年,现如今闷在家里不能四处走动,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唯一的烦恼就是小丫头那儿只有李庆娘往来两边传递书信,竟是没法去偷溜出去见人。因此,张永此番送来的讯息,他自然不会等闲视之,这会儿京不乐一来,他和人厮见过后一坐下,就直截了当地说道:“京公公,刚刚张公公来访说,有人向他告密,吏部尚书马文升之子收了徐毅的钱财,因而使其父为徐毅言。你觉得此事真有可能?”
告密?
京不乐原本以为今天张永来,必定是太子朱厚照有什么话要对徐勋嘱咐,却不料事实更令人震惊。他几乎只是心里一合计就反问道:“太子可知道?”
“张公公心下犯难,特地来找我提醒一声。我对张公公说了,这样的道听途说,不用在太子面前提起。”徐勋顿了一顿,这才诚恳地说道,“马尚书为人我不清楚,这告密的人究竟是好意还是恶意,我也不清楚,所以有请京公公教我。”
徐勋因缘巧合际遇太子,又因此而得天子召见,哪怕这次爵位失手,决计也另有一番别的机缘,因而京不乐哪怕为了自己的将来,也打定主意要为这位多盘算盘算。可是,面对徐勋这样的谦和态度,他仍然受用十分,面上的笑容也变得更亲切了。
“教是不敢当,只能说为徐公子分说一二。吏部乃是六部之首,情形相当复杂,如今马尚书已经年近八十,屡次请致仕却不准,自然碍着了别人的路……”
一大通长篇大论分析完,徐勋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自己这看似不太重要的一件小事,却是成了大佬角力的舞台。既如此,他还是拿着之前的宗旨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的好!给人当成了枪使,那又何必!
……
勋贵大臣身后无嗣,这爵位该怎么承袭,朝廷是向来有成例的。若是此人生前有恶名被人提出来,抑或是天子心里本就有疙瘩,那么爵位多半是到此为止;而除此之外的大多数都是等到丧事办好了之后,再慢慢寻访直系亲属,一个爵位空个三五年不奇怪,空个十几年司空见惯,空个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君不见信国公汤和连胡惟庸案和蓝玉案都安然逃过,可就是因为汤和死后诸子争袭,分明后人无数,可这信国公爵位愣是就再没个说法了?
所以,爵位世袭素来有下头急上头不急的惯例,尤其是稳坐钓鱼台的吏部,更是没事也要挑出承袭人的错处,更不要说有事的时候了。然而,这一次却恰恰相反,一边徐毅是上蹿下跳使尽浑身解数,一边徐良父子是闭门家中服孝守丧,简直是忘了此事似的;老迈的吏部尚书马文升上过一次表后,吏部侍郎焦芳也坐不住了。
他已经悄悄让人给东宫的内宦捎了个信,怎会到现在还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太子朱厚照真的不在乎这件争袭官司?亦或是徐家父子真的不在乎?
往这件事上下了不少工夫,焦芳自然不愿意等个三五年,在等了三四天没消息之后,他终于破釜沉舟直接一份洋洋洒洒数千言的折子送了上去,直言不讳地说如今兴安伯骤去,街头巷尾流言物议极多,应及早定下承袭之人,以安民心云云。
折子送到司礼监,无论萧敬还是李荣,心里不免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当即在御前汇报的时候提了出来,于是弘治皇帝一点头,在把折子送到内阁票拟时,司礼监写字孙彬少不得对三位阁老笑容可掬地拱了拱手。
“万岁爷说,这事情久拖未决不好,还是让吏部把两拨人召来好好评议评议,有个结果,也省得民间议论不休。万岁爷还说,三位先生若有空,不妨去旁听旁听。”
孙彬这一说,刘健李东阳谢迁不禁面面相觑。他们可是日理万机的阁老,这一天十二个时辰还愁不够用,去旁听这种无聊的争袭官司,他们吃饱撑着了?然而,更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孙彬紧跟着又说了一句更是石破天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