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好意思,公子您已经给了二十两……”话虽如此说,那掌柜却死死攥住那锭银子,根本舍不得放手。
“给你的就是你的!你只消记着今天的事情别随处说嘴就罢了。”
“是是是,公子放心,公子放心!”
王世坤二话不说转身出了店,看着那一行人离去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疑惑地摩挲了一下脑门。那几十卷佛经还有那十册书都是珍本,决计是价值不菲,佛经应该都是傅容辛辛苦苦搜罗来的,书亦是章懋珍藏,这徐勋竟然自作主张就这么送给了太子!即便太子也是送给皇帝,可这么兜兜转转一趟,傅容也好徐勋也好都捞不着半点功劳,这又是何苦?
“算了算了,我是没他那么多心眼……从南京到京师,这么多趟听他的我都得了好处,且看看他这一次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宽敞的车厢里,四肢关节全都给李逸风亲自卸掉,又用北镇抚司的独门手法捆得结结实实的先头那斗笠大汉面色苍白地跪在朱厚照面前,别说挣脱,就连挪动一步也难能。相比满脸兴致盎然的“朱小侯爷”,一左一右的李逸风和徐勋就不那么舒坦了。若不是徐勋未雨绸缪寻了两个小板凳带上来,他们此时除了盘腿坐着就是屈膝跪着,决计找不到第三个姿势。即便如此,北镇抚司这位理刑千户仍然很不习惯地扭了扭脖子,这才开始问话。
听李逸风从姓甚名谁、籍贯何处、年龄几何一路问下来,徐勋几乎有一种时光交错的错觉。然而,当李逸风问那大汉做何营生时,他却本能地感觉到对方犹豫了一会。而这时候,李逸风出人意料地伸出手去,迅疾无伦地接上了那大汉的肘关节,旋即又一下子将其卸掉,继而就卡住了他的下巴,将那人的哀嚎呼痛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要是你还想多来几次,就尽管编瞎话!”
尽管平日对付这种小角色有的是从肉体到精神的各种手段,但此时此刻在朱厚照面前,李逸风只用了最简单直接而又不血腥的一种。果然,当他松开那大汉的下颌时,那满头冷汗的大汉立时张口说道:“小的说实话,小的说实话!是有人给了我们几个二十两银子,让我们跟着这位公子,然后狠狠教训他一顿!”
李逸风一下子听出了其中的语病,立时皱眉问道:“哪位公子?”
“是这位。”
那汉子浑身都动不得,只能用硕果仅存还能活动的下巴冲着徐勋努了努嘴。本就有所预感的徐勋几乎是和之前朱厚照一样不管不顾地站起身,脑袋重重碰到了上头车厢的顶板,旋即才慌忙低头弯腰,却是满脸愧疚地说:“小侯爷,我……我真没想到竟是我这个才刚到京师的惹了这样的祸事,都是我的罪过……”
朱厚照看着徐勋也和先前自己一样撞着了脑袋,不觉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听着这解释才若有所思地说道:“对啊,你才刚到京城,哪里来的仇人?李逸风,继续问!”
见李逸风那鹰爪似的手又伸了过来,那大汉既畏惧北镇抚司的凶名,又生怕再吃一回苦头,慌忙大声叫道:“要是小的说一句假话,管教天打五雷……不,管教小的在北镇抚司里吃十八遍不重样的刑罚!”及至李逸风的手停了,他方才一口气说道,“小的那会儿拿着钱也不放心,所以有意跟了跟,发现人从兴安伯府后门进去了。”
“兴安伯府?”
大明朝勋贵不少,但对朱厚照来说,真正需要记的除了那几个国公之外,就是自己的那两个舅舅。所以,他搜肠刮肚也只记得听过这么个名头,似乎是在京营带兵的,当下就看着李逸风打算听他解释。果然,李逸风斜睨了徐勋一眼,就垂下头说道:“小侯爷,这兴安伯……和徐公子是亲戚……”
“什么?”
父亲弘治皇帝那儿的亲戚众多,但那些藩王朱厚照几乎一个没见过,至于母亲张皇后那边的亲戚,朱厚照除了一个表妹全都不待见,此刻听到算计徐勋的居然是他的亲戚,他顿时一下子炸了,当即一捶身下的座位,怒声骂道:“混账东西,真是混账东西!”
“小侯爷息怒……”
徐勋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只见朱厚照跳将起来,劈手给了那汉子啪啪两个耳光,旋即还不解气,又猛地一脚把人踹在地上,死命在其身上踩了好几脚,这才气咻咻地坐下。之前和朱厚照在马车里说了那么一番话,这会儿他大约能体会到,这位太子的雷霆之怒与其说因为自己,不如说因为之前在寿宁侯府憋着的气,抑或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听到的流言。于是,等到朱厚照坐下身来,他就递了一块帕子给这位已经是满头大汗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