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哪怕还有人惦记徐勋那院子的,一时间也再不敢多话,于是徐氏一族那许多人,竟是只得眼睁睁看着徐勋那半大小子就这么扬长而去。直到过去良久,呆若木鸡的人们方才听到了一声咳嗽。
“大哥今天还要祭祖么?”徐迢看着面如死灰的徐大老爷,语带讥诮地说道,“我看若是大哥身体不好支撑不住,今日祭祖不若延后几天再说!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太平里徐氏的脸这才叫真正丢尽了!我衙门里还有事,不多留了!”
眼看徐迢就这么拂袖扬长而去,不等徐大老爷蠕动嘴唇说出话来,徐三老爷徐四老爷也都干笑着托词身上不爽快,一时间,其余几个同辈的旁支兄弟等等都品出了滋味来,全都说自己另有要事,更有下头年少的晚辈好事起哄道:“今儿个宗族大会不就是为了赶小七出去吗,人都走了还在这耗什么!”
“就是就是,耽误这一天的活计少多少钱,谁补给咱们!”
“连二房的地都没了,长房还能拿什么钱来填补!”
此起彼伏的喧闹声中,根本不用徐大老爷这族长开口说什么,院子里原本挤得满满当当的人一哄而散,不一会儿就零零落落只剩小猫小狗三两只。面对这一幕,本就气怒攻心的徐大老爷死死按着胸口,但终究这口气憋得太狠,竟是脑袋一歪就这么昏厥了过去。于是,接下来少不得又是大呼小叫鸡飞狗跳,甚至没人注意到赵钦和罗先生什么时候离开的院子。
“混账,可恶!”
一上马车,赵钦再也维持不住人前的风度,恶狠狠地骂了好几声,这才颓然叹了一口气,又是懊恼又是愤恨地说道:“蛇鼠一窝,真是蛇鼠一窝!那老阉奴多少年不哼不哈,这一次居然也跳出来和我作对!”
罗先生还是第一次看见赵钦这般失态的模样,最初自是缄默不语,直到赵钦愤愤地骂了老阉奴,他这才轻描淡写地说道:“东翁,傅公公当年在宫中的时候,也是一号人物。这等人多年不出手,如今一出手就是对着东翁而来,需得提防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钦原待伸手去拿自己心爱的那把紫砂壶,可听到这话,手不觉僵在了半空中。好一会儿,他才缩回了手来,直勾勾地看着罗先生问道:“罗兄,你的意思是,今天的事情是那老阉奴处心积虑,原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我怎敢断言,只是有这可能罢了。”
眼见赵钦一下子面色大变,随即闭上眼睛面露踌躇,罗先生不禁微微一笑,没事人似的打开了自己那把山水折扇轻扇了两下,心中断定赵钦必然会朝这条路子深入思量。
一个微不足道的徐氏败家子,居然能引来这样激烈的碰撞,还真是意外之喜!不过,那小子还真是够狠,不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
跟着陈禄出了徐家宗祠,先辞别了魏国公府总管万全,徐勋忍不住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说是神清气爽也不为过。今天他看似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才成功甩脱了徐家那些贪得无厌的族人亲长,但相对于自己赌赢了这一趟,那代价实在是不足为道。为了能出现今天这样戏剧性的效果,他死了多少脑细胞耗了多少精神,身上的包袱终于全都甩出去了!
“喂!”
没法把这种轻松表露在脸上,他脚下的步子倒是越走越轻快,就在这时,耳畔突然传来了一个唤声。见前头的陈禄也突然停下步子,那鹰隼似的眼睛四下里一看,他却抢先一步注意到了那声音的来源,对陈禄告了一声罪,立时就走到对面墙根底下停着的那辆车前。
“你又来了?”
“什么叫做又!”
一只纤纤素手没好气地掀开了窗帘,随即露出的就是一张熟悉的俏脸。只是此时她那脸上满是气鼓鼓的表情,瞪着徐勋的眼睛里更满是气恼的怒火。
“要不是大小姐让我到这儿来看看你今天怎样,我才不会跑这一趟!好心没好报!”
“你还是这一点就爆的急脾气,我才说了一句话,你就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不等小丫头再次暴走,徐勋便莞尔一笑道,“放心,我今天这一关已经安然过了,从今往后,我和徐氏一族就再没有什么关联。”
“什么放心,谁担心你了……”小丫头没好气地轻哼一声,脸上的那种如释重负却难以掩饰。见徐勋瞅着自己直笑,她立时放手摔下了窗帘,没好气地背转身子靠在车厢壁上,“过关了就好……等等,什么叫做和徐氏一族再没有关联?”
眼见刚刚倏然落下的窗帘一下子又被人一把掀起,面前赫然是一张惊诧的脸,徐勋忍不住莞尔。奈何他已经瞥见那边等着的陈禄皱起了眉头,因而只得长话短说道:“详细情形等我以后有空再对你说。既然你是偷跑出来的,就别耽误太久,早点回去!免得到时候被人发现了圆不回谎,那时候喊打喊罚,你叫苦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