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徐勋听了这样的坏消息竟是面色平和,那少年顿时为之一滞,随即气咻咻地说:“见过没见过有什么要紧!你听着,不止是徐氏族里对你不满,你那未来丈人看你这败家子也是不顺眼得很,徐氏族中不少人都在拉拢他。”
尽管早就知道了,但面对这么一个不请自来的热心人,徐勋不好泼人凉水,点了点头又笑道:“原来如此,多谢小哥费心了。可还有别的事?”
面对这个神经大条到几乎迟钝的人,那少年顿时有蓄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看着徐勋那张依旧从容微笑的脸,他突然气咻咻地转过身子,二话不说地拂袖而去。望着这来得快去得更快的不知名人士,徐勋耸了耸肩就转身回了屋子,趿拉着鞋子一面走一面自言自语道:“看来若是有闲钱,还得再雇个门房,省得任凭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跑进来。”
第一卷 金陵败家子 第7章 大智若愚
也不知道是得了一项重要任务于是憋足了劲头,亦或是到了外头一时贪玩不归,等到太阳落山,徐勋把柜子里的字纸全部整理了一遍,也没见瑞生那人回来。此时已经是晚饭时分,金六嫂提着食盒送饭菜来,和前些天一样照旧是两菜一汤一大碗米饭,只那脸上的表情却比从前那敷衍了事好看得多。在桌子上摆好了,她甚至还在旁边站了站,眼看着徐勋吃了两口。
“少爷,可还合口味?”
“嗯。”徐勋违心地点了点头,又头也不抬地问道,“你家当家的这几天出了门,家里门户是你看管的?”
“我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哪能一直守着门。”金六嫂不明其意,当即笑道,“咱们家向来少有人来,又没什么可偷的,大门虚掩着就行了。我都竖起耳朵听着呢,有人进来我肯定知道,少爷您就放心好了。”
听这口气,徐勋情知先头那女伴男装的小丫头一进一出,金六嫂竟然完全不知道。当下他也懒得再说什么,只说回头让其再来收拾,摆手把这个妇人打发出了门。接下来,他也不管好歹,三下五除二把饭菜扒拉完了,又把碗盘都撂在了那儿,自个则是径直进了东屋。
坐北朝南的罗汉床上,还撂着他刚刚从柜子里最底层找出来的那一摞字帖,其中赫然夹着三张地契和如今这座房子的房契。
三张地契一共是水田三百亩,哪怕是对于如今地价并不熟悉的他,也知道这对于地少人多的南直隶来说,并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价值不菲。至于房契则更不用说了,若没了这玩意,他直接就得流落街头。而这样重要的不动产凭据,从前的徐勋竟然就大剌剌地把东西和一堆落满灰尘的字帖放在一起。
此时此刻,他走上前坐在罗汉床上,捏着那几张薄薄的纸片,眉头蹙紧了展开,展开了又蹙紧,直到外间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他才抬起了头。
“少爷,碗盘我都收走了,若是您晚上饿了要夜宵,吩咐一声就成!若是点灯的灯油不够,我家当家的不在,您也只管叫我。”
“知道了,你去吧!”正塞东西的徐勋随口应了一声,不消一会儿,外头的动静就没了。
这地契房契在他全盘接收的记忆里几乎没留下多少印象,刚刚能翻找出来完全是偶然的运气。有了这个教训,他自然不敢完全依赖那些本来不属于他的记忆。
此时点上油灯,他把这几张薄纸片仍是和那些字帖归拢往柜子里塞,又从那错落有致的书架上再次搬下了那一套套的大部头书。这次他再不是只看标题扉页,而是从头到尾翻了翻,直到确定这些书里头并未夹有东西,松了一口大气的他只觉得浑身疲惫,就这么一屁股坐在了罗汉床上。
“少爷,少爷!”
随着这一阵大呼小叫,徐勋不用抬头就知道那风风火火冲进来的人是谁。果然,随着被撞开的门帘带起了一股大风,来人总算是在他面前两三步远处停下了,可却没有立时说话。他抬眼一瞧,就只见瑞生正撑着膝盖在那大口大口喘粗气,整个人赫然是满头大汗。
直到喘够气了,瑞生方才一下子直起腰,又用袖子胡乱擦了擦额头和下巴,急匆匆地说:“少爷,不好了!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在街口撞见苏大娘,她私下和我说,她去长房大老爷做缝缝补补的差事,无意中听说大老爷邀了好几位族老,预备等六老爷那边高升的喜事贺完,就开宗祠审您,说这回一定要把您逐出徐家才算完!”
和预料中的惊惶和愤怒不同,瑞生只见面前罗汉床上坐着的徐勋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照旧是镇定自若地看着他。在这种意料之外的情况下,他说话就渐渐磕磕巴巴了起来:“少爷,您……您没事吧?这……这么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