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皇帝也陷入了极度的亢奋中。原本命李明嘉去南大营游说只不过是为了万无一失,可是,在眼下的局势下,南大营的入城无疑会成为一种牵制力量。他是不能罢手,但是,是真的玉石俱焚,还是可以谋求一定程度的妥协,却仍旧是可以商量的。只要太后一日不醒,那么,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天子,不管那些军士如今听命于谁,慈寿宫中的太后,方才是一切一切中的关键。
徐莹,希望你没有瞒骗朕。徐莹,希望你真的如你所说的一样,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谋求如今的这一步,但是,你说朕不是母后亲生。这一点朕绝对不会相信地!
慈寿宫中一片安静,太监和宫女早就被外间的动静吸引了过去,即使是贴身服侍太后的几个宫女。也在惶惶难安之际跑到了外面想看个究竟。诺大地寝宫中,竟只剩下了病榻上的太后和傅海两个人。
正在皱眉翻看医书地傅海忽然觉得室内气氛有些不对劲。一抬头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几乎吓得惊呼了起来。然而,下一刻他却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好容易镇定下来后方才惊喜交加地叫道:“徐尚宫,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绝对不会背叛太后的!”
徐莹没有答话,而是缓步走到太后榻前,用一种极度复杂的目光俯视着那个已经生命无多地老妇。她服侍了她二十年,殚精竭虑出谋划策,甚至耽误了自己的青春。为了少女时代的那句承诺,她不知道为太后杀了多少人,那双纤白如玉的手上,已经不知道沾满了多少鲜血。然而,倘若她为之奋斗终身的人进了棺材。那么,她做的一切又有什么用?
“太后,你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到了。你没有让我做的事情,我也自作主张都做了。倘若你现在看到外面的情形。大约会大发雷霆吧?只可惜你看不见郡主刚刚地英姿。那一刻,我几乎以为是太后你年轻时的模样。”
她用最低的声音喃喃自语。秀眸中闪现出一丝奇异地光彩。她回头望了傅海一眼,用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语气吩咐道:“这里没有你地事了,你退出去。”
傅海当初得以为太后治病,正是因为徐莹地举荐,往日对其一向言听计从。然而,前次崔夙问罪于己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尽管深信徐莹不可能害了太后,但他还是不敢擅离职守。毕竟,崔夙和刘成那一次杀气腾腾地警告可不是说了玩的。
“可是……”
“出去!”
傅海终于抵不住那股强大的压力,狼狈不已地退了出去。而等他一消失,徐莹便在太后床榻边坐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用白绸包裹的布包。她曾经用这个多次帮太后解除过病厄,也曾经多次用它作为凶器杀过人。这是功德无量的救人利器,同样也是无坚不摧的杀人凶器。倘若当年教她医术的师傅还在,是否会后悔那时候收下了她这么一个徒弟?
她认穴奇准地将一根根银针插入了太后头顶,直到没入,然后又按照顺序轻轻捻动了起来。好一阵之后,她方才停止了动作,又用梦呓一般的语气自语了起来:“我对皇上流露出投靠之意的时候,他很高兴,但还是试探了我几回。直到我让太后您服用了他给我的药物之后,他方才真正相信了我。我跟在他身边,看着他把暗中布置的势力一点点显露出来,看着他将一切的野心表露在外,看着他意气风发准备独步天下。太后,我从来就知道,皇上不是那个表面上的孝子。”
“不过现在不要紧了。”徐莹轻轻拨动了一下耳后乱发,罕有地露出了一丝小儿女的笑容,“他果然信了我的投怀送抱,以为我真的想成为他的后宫,以为我真的想成为嫔妃。他哪里知道,太后身边的女官,远胜于徒有其表的嫔妃娘娘,何况他绝对不可能册封我为皇后。总而言之,我赢了,而他即便这一次能逃过一劫,我告诉他的东西终究也会毁了他。”
她终于停住了话头,神情复杂地看了太后一眼,迅疾无伦地一根根起出了银针,随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和满脸不解的傅海擦身而过时,她冷冰冰地丢下了一句话:“太后醒了之后,用我上次留给你的那个药方熬药,每日服用两次,一天都不能断!”
傅海完完全全陷入了迷惑,等他醒悟到徐莹话中深意之后,面前早已没了人影。他三两步冲回房间,伸手在太后腕脉上一搭,顿时惊喜交加。再看太后的眼皮已经有些活动,他更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手忙脚乱地就往外奔去找人。
榻上那个久未挪动的人终于微微颤动了一下,口中发出了一身难以名状的叹息。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双已经闭合了许久的眼睛终于睁了开来,顷刻之间射出了鹰隼般犀利的光芒。她都听见了,刚刚的话她全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