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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范一直仔仔细细地听着徐瑞昌和魏知古之间的对话,惟恐漏掉了任何一个字。此时魏知古直截了当这么一问,他便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斩钉截铁地说:“魏大人,家兄虽是中郎将,但其上还有左羽林将军常元楷,而且右羽林军也大半握于将军李慈之手。再加上太平公主已经把手伸进了左金吾卫,如此一来,局势已经是岌岌可危。若是真的等到局势糜烂方才动手,家兄岂不是成了万劫不复的罪人?”

见魏知古仍有些犹豫,他索性便祭出了最后的杀手锏:“魏大人应该知道家兄早在数年前就和太上皇及陛下结缘,而且深得太上皇信赖。但魏大人大约不知道,家兄和当初尚在潜邸的陛下相交莫逆,更有兄弟之谊。”

“我记得,永年县主和已故上官昭容交情深厚……”

“大义在前,私情为后。”裴范说得斩钉截铁,心中却在那里暗自祈祷嫂子若是知道了不要责怪他。使劲吞咽了一口唾沫,他悄悄瞥了一眼徐瑞昌,见对方依旧是面带微笑,他不禁有些佩服这个看上去仿佛只是花瓶似的人物。于是,在魏知古追问之前,他便一股脑儿把徐瑞昌在路上的那些话全都抛了出来。

“陛下当初还是太子的时候,曾有一度意气消沉,当时皇后便请大嫂出面。大嫂和陛下在东宫西池边闲话了很久,陛下终究再度振作。魏大人,我那大嫂向来是自知自省的人,否则若是她当初在上官昭容死后便选择发难,兴许真的能够凭一己之力左右立储之事。当此之际,大嫂在太上皇身边,若是有事更可居中转圜,这岂不是最好的机会?”

魏知古虽然刚直,但并不是不知变通的人。细细琢磨着徐瑞昌和裴范两人的话,他终于做出了决定。当下他便又追问了一应细节,待到徐瑞昌将所有安排和盘托出,他更觉心中悚然,隐隐约约更有些庆幸。

看样子天子早有定计,变乱不可避免。若是此时此刻自己不识相,只怕事后也必遭清算。这短短几年是大唐有史以来最混乱的一段时日,张柬之桓彦范等人都死了,魏元忠也死了,韦后一流更是死了……只要事成,青史之上他也能留下美名,何乐而不为?

事情既然已经谈成,裴范便主动留在了魏宅之中,而徐瑞昌则是再走了一趟平康坊永年县主第,然后留下了一封书信。待到罗琦安排好了一切回来,他却发现裴范不见了,追问紫陌无果,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不禁气急败坏。直到这时候,门上方才送来了这样一封信。盯着那封套上的落款,他的眼睛渐渐流露出了一丝杀气和火光。

徐瑞昌?那个曾经是凌波身边“男宠”,之后又攀上了高枝的桃花眼?莫非是这家伙干的好事?

尽管很想直接撕开信封看看里头写了些什么,但思量再三,罗琦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攥着那封可恶的信,他直奔紫陌的院子,把这封信拿到了对方跟前。出乎他的意料,一向咋呼呼的紫陌此时却是面色沉静,而且丝毫没有为他答疑解惑的意思。

“这是人家送给大哥大嫂的,我怎能越俎代庖私自拆开?”

“可是二少爷失踪了!”

“二郎只是去做需要他做的事情。你若是真的着急,还是赶紧去找大哥或是大嫂吧。”

罗琦闻言顿时气结。他和紫陌原本就不对盘,只是如今身份不同,他竟是没法对她大叫大吼。气急败坏地一跺脚,他转身就冲出了房间,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马厩,拉出一匹马就急驰了出去。匆匆赶到左羽林军营,他却愕然得知裴愿受太上皇召见如今不在。此时此刻,原本就一肚子火气的他只觉得气血上脑,若不是记得这是军营,他恨不得一拳砸断那拴马柱。

于是,他便像没头苍蝇似的在宫城延禧门前乱转。要不是他自陈是裴家的人,只怕早就被满心警惕的卫士给抓了起来。饶是如此,无论他如何赔尽好话,愣是没有一个人肯让他进去,也没有一个人肯为他通报。再足足转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他终于等来了一个见过几面半生不熟的人,连忙脚下生风冲了上去,一把将人拦了下来。

“高大人,我有要紧的事情要求见我家那两位,你可否为我通报,或是让大少爷或是县主出来一下?”

高力士好半天才认出这是裴家的人,脸上便露出了几分古怪:“县主如今在淑景殿安胎,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能进后宫?这大太阳底下的叫她出来就更不可能了。至于小裴大人……我倒是听说太上皇兴致勃勃地拉了他去景福台散心,谁敢打扰了太上皇?再说了,你家那两位如今都在宫里,会出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