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挲着裴愿肩膀上白天自己咬出来的浅浅的白印子,凌波不觉惊叹于他的皮厚肉实。待到确定他全身上下的伤口都已经抹上了药膏,她方才直直地注视着那双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大伤小伤一共二十二处伤口,你居然全都不当做一回事!你在信上对我说过会平平安安地回来,可没说会带上这样一身的伤回来!你要打探消息,只要事后派人追问不就行了,为什么要亲自去,为什么还要亲自去干最危险的勾当!”
“我……”
裴愿张了张口,一只温暖的手却覆在了他的唇上。望着那双既嗔且怒,然而又情意深沉的眼睛,他只觉得满腔的话都化作了一股柔情。看着她宽衣解带,看着她掀开了那层锦被,看着她伸出双手抱住了自己的颈子,他只觉得心中积满了一股化不开的柔情。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一瞬间,刚刚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力气陡然之间又充满了四肢百骸,这一变故让他陡然欢喜了起来。
捧起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他本能地重重吻了上去,忘情品尝着那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甘甜。尽管这不是他们的新婚之夜,但有道是小别胜新婚,这离别之后的缠绵却是不足为外人道。
尽管是初冬,但室内烧着温暖的炭火,那一层锦被早就被激情中的两人给踢到了床下。直到两个人全都没了力气,他们方才头挨着头的躺在一起,四双眼睛全都盯着头顶的红绡帐发愣。
“小凌……长安城的那些大事我不懂,这次回来总不能闲着吃干饭,我想还是去老地方,那里毕竟有不少我认识的人。”
“你是说羽林么?”凌波毫不意外地侧过了头,见裴愿眼神炯炯,不禁微微一笑,“我早知道了。放心,这点小事,无论太上皇还是陛下都会答应的。你尽管按照自己的意想放开手脚去做,有什么事情我给你顶着。”
听了这话,裴愿更是觉得心头一宽,于是凑过去轻轻摩挲了一下凌波的脸颊,转而却朝天一躺,心满意足地常常吁了一口气:“我这辈子有了你,已经没什么其他可求的了。我只希望天下黎民能够有一位明君,只希望天下能少些战火,朝堂上能少些争斗……”
“又做你的梦了!”凌波没好气地在裴愿胳膊上掐了一记,这才正色道,“我知道你决心想要帮着李三哥,但他现在是天子,而天子和寻常人是不同的。兴许他现在是明君,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也是明君,但却未必能担保他一辈子都是明君。古往今来,全始全终的人少,全始全终的皇帝更少。我只想说一句话,你做出的选择,将来就莫要为今天的选择后悔。”
“我……不后悔。”
面对吐出不后悔这三个字的裴愿,凌波渐渐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和裴伷先一样,裴愿在某些事情上也是死性子。
既然已经不是女人天下的时代了,那么就让她为这个时代的彻底结束推上一把力吧。也许九泉之下的上官婉儿不会原谅她的所作所为,但是她的丈夫做出了选择,她也没必要再躲躲闪闪回避什么立场。
第二百二十二章 绝对中立
裴愿的归来对某些人来说无足轻重,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了不得的大事。就比如朝廷中顶尖的那一批权贵,便都在心里猜测裴愿的官职归属。尽管裴伷先是文官,但谁都知道,先头裴氏父子在当初兵变的时候一个万骑一个飞骑,都曾经立下了汗马功劳,裴伷先既然外放秦州都督,裴愿在北衙禁军中任职便是铁板钉钉的事。
问题是,以他之前六品的官阶,这一回究竟会授予多高的军职?
答案在裴愿回来的第十日见了分晓。和众人想的一样,尽管这并不是三品官以上的除授问题,但久已不管政事的太上皇李旦却是亲自出面,在五日一次的太极殿朝会之中决定了这桩不大不小的事情。然而,当李旦金口玉言钦定裴愿为左羽林军左翊卫中郎将府中郎将的时候,上上下下顿时惊倒一片。
才二十五岁不到的人,这会儿就已经跨入了四品官的行列了?天知道裴愿的父亲裴伷先眼下也只不过是四品官,这会儿父子同列算是怎么回事?此时此刻,哪怕是心向裴氏的人也颇觉得这任命实在有些儿戏,出于保护年轻人的意识,几个老成持重的臣子便试图劝谏一二,谁知道一向还算是从谏如流的太上皇李旦竟是犯了执拗,言道是若中书敢不出旨,门下敢封驳,他就直接下中旨。
这算是哪门子事!
面对这种罕有的情形,李隆基作为天子却是一言不发。他脸上虽微微皱着眉头,心里却是着实高兴。放眼看去,崔湜窦怀贞之流都是面色不豫,他那位姑母太平公主尽管露着矜持的笑容,但从那紧紧绞在一起的双手来看,大约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说来也是,父皇对于裴愿那种与生俱来的喜爱,那种没来由的信任,别人是决计无法体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