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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妃娘娘说的是,不过,这一整套都是父皇昨儿个赐给东宫诸妃的,我若是不穿怕拂了父皇一片好意。”王宁不温不火地解释了一句,见凌波身上的一套行头赫然也是内造,眼神不禁微微一凝,旋即竟是对着凌波盈盈拜下,“上一回在东宫,是我这个嫂子心火太重不分青红皂白,十七娘你大人有大量,请恕了我的失言。”

王宁若是上门来负荆请罪的,为什么偏偏选在她应王贤妃之邀到淑景殿赏花的时候出现?凌波心里结了一个大疙瘩,但仍是忙不迭地出手将王宁扶起。见旁边的王贤妃神情疑惑,她正要解释,谁知王宁又抢在了前头。

“贤妃娘娘有所不知,昔日十七娘帮过我家三郎不少忙,可我前些日子听了小人挑唆对她起了误会,那一次见面更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抢白了一番,事后每每回想便懊悔不已。待会赏完了花,我想请十七娘去东宫坐坐,还请贤妃娘娘允准。”

王贤妃这才面色筲箕,笑意盈盈地说:“怪不得前些天宫里老是流传那些闲话。你这个太子妃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以后不可如此莽撞。”她一面说一面抓着凌波的手拍了一拍,又软言劝慰道,“十七娘,若是阿宁说错了什么话,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了她。唉,三郎什么都好,就是过于风流自赏,阿宁平日亦是心苦……”

赏了大半个时辰的花,见王贤妃倦了,凌波方才和王宁一同告辞。看到王宁出了淑景殿就命一群宫人内侍远远跟着,凌波哪里不知道这一位有事情要说,心里便回味了一番王贤妃刚刚说的话。嫁了李三郎那样一个强势却又风流的男人,恐怕是女人就会觉得心苦吧?

“十七娘,我今日的赔礼并不是在贤妃面前装装样子,而是真心实意的。我成了太子妃,却忽然变愚蠢了,就忙着安定后院,以为前院平安无事。我自以为是太子妃就觉得高人一等,就瞧不起东宫的其他嫔妃,却忘了三郎如今已经很少在我那里宿夜。以色势人者不能长久,我竟然会认为三郎需要的只是一个相夫教子的太子妃……我真是愚昧得无可救药!”

尽管王宁说得情真意切,但凌波早就不是那个看人可怜就会施舍同情的人,此时便不过是晒然一笑。王宁即便不是她那位太子表哥派来的,也多半是听到了些什么风声,所以方才急急忙忙摆出了这样的低姿态。

果然,在自责了一番之后,王宁便吐出了一句至关紧要的话:“十七娘,昨日父皇召唤三郎在便殿赐酒饮宴,结果酒酣之际说是要禅位于三郎。三郎虽说执意拒绝,回来之后却是一夜未眠……”

即便有些心理准备,但听了这话,凌波仍是大吃一惊,连忙打断道:“这事情是三哥告诉你的,还是嫂子你自己打听到的?”

“这……”王宁登时犹豫了。尽管很想说是丈夫亲自告诉自己的,但想到昨夜李隆基枯坐一夜不曾见任何一个女人,连她也是拒之于门外,她只得咬咬牙道,“是我悄悄向高力士打听的。”

高力士?凌波这才想到,她自从回归之后就不曾见过某人。想到昔日兵谏高力士也曾经建有大功,如今必定是飞黄腾达,就这当口还向王宁泄露消息,明显是已经准备一条道走到黑了。想想这家伙应该不会信口开河,再设想一下老好人李旦说这番话时会是怎样的表情,她只觉得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哀感油然而生。

纵然是昔日那样亲密无间的父子,一旦份属君臣,竟然还会有这样的猜忌。

就算李旦说的是真心话,李隆基必然不会相信也不敢相信;而哪怕李隆基力辞不受,李旦也不会相信儿子绝无问鼎御座之心。

“三哥眼下在哪里?”

“在东宫西池……”王宁忽然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心中虽有些微酸,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他如今只要是余暇时刻便会在西池垂钓,此时也不会例外。”

“那好,就劳烦嫂子带我去那边找他吧。”

说这一句的时候,凌波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往事不可追,她若是再看着过去,自己也要成为过去了。

第二百零九章 高贵和低贱

太极宫东宫。

这是一个大唐皇族殷羡向往不已的地方,这也是识时务的皇族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尽管大唐历代皇帝多半是从这里走向了至高无上的御座,但曾经居住在这里,最后却不得好死的废太子也是比比皆是。只要随便掐指一算,凌波就能吐出好些个名字——李建成、李承乾、李忠、李弘、李贤……一个个太子在这里接受储君的教导,最后还不曾君临天下就被打落尘埃。